第十六章 针锋相对

为了方便阅读《金雾》,请记住我们的域名www.gupiaoshuji.com 股票书籍
    沈强这日上午直接去公司上班。051股票已全部出清了,资金也全部打出来了,他知道回到自己公司账上尚要三四天,到下星期一肯定能到账了。他打算在星期一,资金回到公司账上后,就将工作全部移交给姚义武。想到这,却又颇多感慨,他坐在办公桌前抽支烟,尔后将有关操盘资料整理一番。让财务部经理过来,将资料给她,请她锁入保险箱。财务部经理走后,他又将桌子上的文件报告看了会儿,没什么重要着急的事情。

    虽然已退出了051股票,但一下却难以割舍这份情感。他忍不住又打开电脑查看,却见051股价趴在昨日收盘价附近蠕动,成交极为清淡。他感到疑惑,自己昨日已将051筹码全部抛给了对方。对方握有这么多的筹码,价位又是极低廉的,可以说他们轻而易举便完成了吸筹,今日启动行情便在情理之中。不过他也害怕051一下子启动,他感情上有些接受不了。自己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开垦去播种,到快培育、丰收之时,却拱手让给别人,真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他怀着复杂的情绪将电脑画面切至051股票上,051股票价格曲线无精打采地贴着昨日收盘价附近蠕动。沈强有些奇怪,心理却又有些平衡,然而看那稀疏的成交量,不上不下的股价,令人看得乏味。沈强看了会儿,怅惘地关了电脑。随后他又处理些公司的事务,总有些心不在焉,又想打电话与关总联系,却又打不通。又抽了支烟,总算心绪有些宁静了,这时姚义武却找他来了。

    姚义武走进沈强的办公室,总有些心怯,然而今日,他大大咧咧地不请自坐。他打足了精神,今天他可不是来向沈强请示什么,而是来与他交涉,甚至可以说是兴师问罪的。自己已是这公司的老大了,没必要还畏惧他。

    沈强冷冷地问他是否有事,沈强的话钻入他的耳中,依然有种威慑力,真有些所谓邪不压正的味道。他不敢放肆而言了,谨慎地说:“沈总,您这两天没来上班,公司工作也会有些影响的。”沈强反问他有何影响。他说:“这不是明摆着,您大权独掌,您不在公司,自然会影响工作的。”沈强本想反驳他一下,他突然想起金董事长告诫他的话:要和缓一下与刘、姚的关系,不要闹得太僵。另外自己也不准备在此公司再干下去了,事已至此,已犯不着再与姓姚的这种人多生气了。他口气有些和缓说:“你也不要太着急,刘总既已封你做总经理,这位置别人也抢不去。下星期一,我就将全部工作都移交给你。”

    姚义武听了,开始的反应是欣喜的。然而一会儿他却警觉了,他不知沈强为什么不在当日就移交。想到上午自己去过证券公司,据证券公司人员说,沈强已消户。他赶回公司就想跟踪沈强,他怀疑沈强与证券公司串通诓自己。然而沈强确实在公司,但沈强还要让他再等几天,他警觉了,认为这里面必有名堂。虽然他并不知沈强在等资金到账,将公司的总盘子完整移交。而姚义武却认为沈强在玩花招,他担心这会使他接交产生问题。他心中颇有不安,忍不住问沈强:“您为什么不在今日就移交呢?”

    姚义武这话说得太急吼吼的,有“逼宫”的味道,钻入沈强的耳内,分外扎耳。沈强心中更鄙视姚义武,口气又变得冷冷的了,他反问:“为什么今日就要移交呢?”

    姚义武一怔、一急,倒憋出一句真话来:“我不放心,这051股票怎么啦?”

    这倒让沈强一怔,他怎么会知道051股票之事。沈强并不知道姚义武已去过天信证券打探过他,还去见过黄立恒。他还不知道,黄立恒曾想告诉他,打过他的手机,但他手机没开,其实是没电了。要是黄立恒与他通过气,这会儿他见姚义武来找他,他心里就有底了。此时,他默然无语,只是凝视着姚义武,看他往下面怎么说。

    姚义武说了这话,却有些后悔。毕竟此事还未向刘总汇报过,如何处理此事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现在此话已经说漏了出来,要吞回去是不能了。面对面与沈强交锋,他有些心怯,毕竟自己曾是他的下属;更甚的,他的丑事就是在沈强手下被批评的。在沈强面前他始终有自卑感。他有种焦躁不安的感觉,不知如何往下说才好。但沈强直勾勾地注视着他,那目光冷冷的,像把小刀似的亮晃晃的在他脸前闪动。他感到惶恐,怕这把小刀突然一下子扎向他脸上的某一处。他扭过脸,不敢看沈强,然而依然感到沈强的目光在跟踪着他。他心里有些发毛,这目光逼得他难受,也使他烦躁起来。最终似乎令他恼羞成怒了,他忍不住站了起来,冲沈强说:“别用这讨厌的眼光老瞧着我,你挪用公款私下炒股,还装什么正经?”这话激怒了沈强,沈强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已忘了金董事长叮嘱自己的话:要和缓与刘、姚的关系。他怒不可遏地冲姚义武低声吼道:“滚出去!不要脸的东西!”

    姚义武吓得不知所措,口中喃喃地说:“不要发火,不要发火。”腿却顺从地向门口挪去。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才惊魂方定。想到沈强那愤怒的模样和那低沉如雄狮般的怒吼,还有些心悸。他忙给刘耀泉打电话,向他汇报这些事,但刘耀泉依然不在办公室,他心中着急,也不顾忌别的,给刘耀泉打手机。刘耀泉正在与重要的客人谈话,接了他的电话有些不耐烦,问他是否有急事,他说有。刘耀泉要他简短扼要些。他告诉刘耀泉有关沈强抛股票之事,刘耀泉要他下午上他这儿来汇报,姚义武连连答应。给刘耀泉打过电话,他顿觉轻松,刘总会给他撑腰,一定会有惩罚沈强的好办法。

    沈强终于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金董事长说得没错,刘和姚这两个家伙确实想用挪用公款的罪名来诬陷自己。自己又如何对付他们呢?倘若他们真的向检察机关告自己,自己能说得清吗?没有会议记要,没有决议,也没有文件命令。何况当初为便于操盘,所有的账户用的都是向黄立恒借的私人账户。即是A字头账户而不是法人B字头账户,这样更有嫌疑。虽然他完全是出于公心的,但这真是不容易说清楚的。金董事长曾说过在关总那有过董事会决议,不知是真是假。而关总现在在哪呢?他感到焦虑不安。

    按理说人正不怕影子歪。但人们若从歪的影子从而推断出人也是不正的,你又有什么办法证明歪影子的人还是正的呢。若一根铁丝被折弯了,再将它抚直总也有点痕迹的,他不安的便是这个。若你进过检察院,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总会说你有些问题。为此,他心绪颇为不宁,摸出香烟,狠狠抽了几口,依然不能平静。他踱到窗前,望着窗外街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却又感到杂乱。他已是四十岁的人了,已步入不惑之年,又当了几年总经理,按理说是个十分成熟的男人,完全应该有自我平衡和自我调节心理的能力。然而这时,他却丧失了这种能力。他极需要找个人倾诉,找个人对他安慰。他想到了金董事长,但又觉不好意思;想到了黄立恒又觉不妥;最好是关总,但无法联系上;想到妻子,但又不安;怕妻子为他担忧,因为妻子表面上是支持他的,实际上是反对的;那次他偷听了妻与其小姐妹的谈话,令他感触万分,毕竟女人是家庭主妇,考虑问题更现实;最后他突然想到了郑慧敏——郑老伯的女儿,郑慧敏那圣洁的形象忽然就出现在他的脑海,又仿佛听见她那亲切而柔和的声音:要我陪你说说话时,就打这上面的电话。

    沈强眼下就最想找个人说说话,诉诉心中的烦闷,郑姑娘是个倾诉的最好的对象。虽然她还年轻,不见得理解自己的处境,但他觉得与郑姑娘在茶室相处那半个多时辰,他有种忘却尘世之忧的宁静感。他现在急需要忘却烦恼,获得宁静感。他下意识地去拨电话按钮,听到里面传来警示声,说:无此电话号码。他突然清醒了,也觉好笑,因为自己下意识中乱按了一些键。他拿出郑姑娘的名片来,看着名片上郑姑娘的名字,脑中就又浮现郑姑娘清丽、圣洁的形象。他有些茫然又有些激动,手指照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按了下去。听见对方的铃声响了起来,却又慌然了,忙又挂断了。“找人家干吗呢?将自己的忧郁去感染人家?何况人家是个姑娘,与自己不过一面之交。与人家谈自己的烦恼合适吗?人家会不会在暗中耻笑自己?”他心怯了,放下听筒,仰在大班椅上暗自叹口气。脑中又杂乱地浮想联翩。

    这间办公室他已工作了几年了,而现在又能坐几天?不会超过一个星期了。自己的前程在哪呢?出路又在何方?他的心绪乱乱的,其中又夹杂着颇多感慨。为排遣这些烦躁,他又拿出烟来抽了。无意中望着那袅袅腾升的灰烟,突然觉得有必要将自己已从051股票退出之事告诉郑姑娘,051的以后走势自己完全不清楚了,要她们自己判断、自己掌握。想到此,他竟毫不犹豫地又按了重拨键。

    郑姑娘那柔和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他莫名地感到一些震颤,心中淌过一股热流。对着话筒,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说:“找郑慧敏。”

    “是沈总吧?”郑姑娘依然那般柔和,而且其中还包含些欢欣之意。沈强也有些兴奋了,他也惊讶郑姑娘如此耳聪,他还未报上姓名,她便听出是谁了,而且显然对沈强给她来电表示出欣喜。

    沈强也感到欣喜,忙说是。接着便将051已换庄之事告诉了她。郑姑娘确是个聪慧之人,她说:“昨日中午你接到的电话,匆匆去谈的,就是这事吧?”他说是的。他告诉她,这股票必定会做上去的,但要有耐心。他让郑姑娘转告她父母。郑姑娘表示感谢。沈强听她说感谢,心中又不由地感到怅惘了:这有什么好感谢的呢,自己已经出局了,后事自己无从控制了。他暗自长长叹口气。郑姑娘似乎在远远的电话那端也能感受他的心绪。仿佛与他面对面坐着谈话一样,她问:“沈总,您好像有心事啊?”沈强也忽然觉得郑姑娘就坐在自己身旁一样,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叹了口气。

    郑姑娘温柔的声音又关切地传入他的耳朵,流入他的心里。郑姑娘说:“我过来陪您说说话吧,忧郁不能压在心底,郁积多了,会生病的。”

    郑姑娘的关心让他感到温暖和宽慰。他忙说没什么。他真希望她能与自己坐着聊聊,但又觉不妥,心中颇有些踌躇不决。郑姑娘的话音又从那端传过来。如湿润的细雨点点滴滴洒入他的心田。郑姑娘说:“我今日一个下午都有空,我陪您说说话吧,我平时心中忧闷,也总想找个人聊聊的。”

    沈强很感动。郑姑娘既然说下午都有空,他便邀她一起去吃午饭。郑姑娘欣然答应了。沈强与她约好,在某家酒店相见。通完电话,沈强感到一阵轻松。

    黄立恒颇为沈强担忧。那姓姚的走后,他给沈强打手机,但沈强没开机。他感到疑惑,那姓姚的要查账,这沈强又联系不上。其实这时沈强正在自己办公室坐着,因为黄立恒习惯打他的手机,从不打他办公室的电话。黄立恒却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正想找他其他的电话或呼机,却有人找他洽谈。他只得先将找沈强的事暂且搁一下。一个小时后,他忙完客户的事,回到自己办公室,又打了沈强的手机,沈强的手机依然关着。他找沈强的名片,翻遍名片夹,却没找到,真令他无趣。他无聊地又看起电脑来,大盘走势尚好,股指缓缓但又稳健上升。再看051股票,却依然萎靡不振,成交清淡。他认为金氏集团可能要静观调整几天,因为他知道严振明他们已掌握四五百万股051股票,这将给金氏集团坐庄带来麻烦。现时就做行情,等于让严振明他们坐轿子,金氏集团肯定不干的。虽然金董事长挺瞧不起严振明他们,但他认为金董事长在战略上是藐视对手的,但在战术上一定重视对手的。他认为目前最好的战术就是在几毛钱的幅度中不停震荡,令对手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使对手心烦意躁,打击他们的耐心和信心。但这么做却是在为券商打工。几毛钱的差价正好付些手续费佣金。券商操盘常常这么做,一是震荡洗盘,另外是打成交量,使榜上好看。有些想返佣的操盘者为多获得返佣,也常这么干。刘辉本来也有这打算,但严振明传达了吴老板的警告后,也不敢肆意妄为了。

    黄立恒打算打个电话给余小姐,交换一下意见。

    余小姐的电话很好打,一拨就通。余小姐很客气,黄立恒这时却不知如何措词才好。如问人家这051股票怎么个操作,似乎有刺探情报之嫌;若建议人家小振幅洗盘,又有要求人家努力为自己打工之嫌。他由此后悔不该打此电话,但那端余小姐的嗓音即客气又亲切。余小姐问他是否不愿与自己谈,而想找金董谈。黄立恒忙说就是找她,并非是找金董事长的。余小姐和蔼地问他:“那为何你想说又欲止呢?是不是感到为难?”黄立恒确实感到为难,但被余小姐这话一激,他忙又否定了。他想起沈强的事来,一下子倒找到了话引子,他问余小姐:“你还记得那个沈强吧?”余小姐说:“当然记得,昨日中午我们还在一起吃饭呢。这么快就忘了,岂非是得了健忘症。他怎么啦,有麻烦?”

    黄立恒说:“真可能有麻烦了。”他将姚义武来他这儿查账之事说了。又说自己联系不上沈强。余小姐却说:“他这事迟早会发生的。”她又告诉黄说,姚已去过检察院,在告沈强挪用公款炒股之罪。黄立恒听了一怔,余小姐似乎早料到了,她一定还知道不少的事。

    黄立恒已领教过金氏集团的神通,知道若他们帮沈强一把,沈强的麻烦就会少很多。他问余小姐对沈强这人印象如何,余小姐说印象不错。黄立恒便说:“沈强这人真不错,你们对他印象也不赖,能不能助他一把?”余小姐笑笑说:“黄总,你也算是个讲义气的人。沈强人不错,我们也乐意帮他。其实我们已经展开帮他的第一步骤。”黄立恒听了惊喜,忙说:“真的?能不能告诉我些?”

    余小姐说:“其实你也猜得透。今日你打电话来,除了沈强的事之外,你一定还对051股票今日的情况有想法,是不是?”黄立恒又一怔,暗自道:真厉害,这余小姐与金董事长都像是能掐会算的,自己的心理活动人家在远处也能摸得透。他不得不坦率地说:“是啊,今日051股票不温不火,成交量急遽萎缩,让我奇怪。虽然有另家机构像只豹子在旁窥视,但你们总不能静观不动,以期人家自动出来觅食,让你们捕杀吧。”余小姐说:“你一定希望我在小范围中震荡,让人家不上不下的,心焦吧?”黄立恒敬佩地说:“不好意思,我是有这种想法,但我这是渔翁得利。你们打大成交量,我的手续费就多了。为减少这种嫌疑,我建议你们在其他券商处捣进捣出。”余小姐说:“看来你还是个君子。若我们想捣进捣出一定要在你的席位上做,干吗不照顾你一下,做皆大欢喜之事呢?何况你也是为我们着想。”

    黄立恒心里感动,说:“我感谢余小姐对我的理解。”余小姐说:“要相互理解,这样,我们既是合作关系,又是朋友关系。”黄立恒说:“跟你们交朋友是我的幸运。”余小姐说:“你大概将我们玄秘化了。其实大家都一样,多加分析、推理,再转换角式去思考,往往会得出令人惊讶的结论来。”

    黄立恒觉得很有道理,他将自己放在金氏集团的位置上,考虑一下今日051的表现,便恍然大悟了。他对余小姐说:“我明白了。”余小姐问他明白什么,他说:“这051估计在沈强之事告一段落才会启动。”他分析051股票自由震荡,散户行情的三大原因,与余小姐的分析接近。余小姐称赞他说:“黄总真是个聪明人。”黄立恒忙谦虚说:“哪里,哪里,我在你们面前,只是个小学生而已。”他又觉得余小姐总是称他黄总,就又说:“您不用再称我黄总,就叫我小黄好了。别人称我黄总,我感到顺耳,得意,您和金董这么称我,我感到惭愧、刺耳。”余小姐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叫你小黄吧。”她叮嘱黄立恒,若有人日后来调查换庄之事,他不应该知道曾有此事。黄立恒说:“放心,我明白。沈强只是我客户而已,除此之外,我一概不知道。”

    黄立恒与余小姐通完电话后,更急于想找沈强,在名片夹中找不到沈强的名片,便翻自己小包的内夹袋,却在里面找到了沈强的名片。上面有呼机号码,他立刻给沈强连拷了两次。沈强在与郑姑娘通完话接到了呼机。立刻给黄立恒回了电话。黄立恒关切地问他今日出了何事,他说没有,等黄立恒问他为何关了手机时,他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黄立恒将姚义武之事告诉他,又将与余小姐通话的内容扼要地告诉他,又提醒对刘、姚两人别掉以轻心。

    沈强对黄立恒和余小姐他们的关切之情十分感动。金董事长居然因为自己还暂缓051启动计划,这更使他激动。他不知如何向黄立恒表示感谢。黄立恒却说:“我们之间不用说谢字,你需要我出力或出钱,尽可能打电话,不要见外。”

    沈强原来心中颇多烦恼,因为郑姑娘的关心,再加上黄立恒和余小姐他们的关怀,顿时都如烟消云散了。他深深体会到朋友情的温暖。在这个社会上,真正的朋友实在太难得了。因为市场经济,功利主义已深入人心了,所谓的朋友都是想相互利用而已,情义薄、功利厚。

    姚义武向刘耀泉汇报了后,既有些得意又有些不满。毕竟是自己独自与沈强在交锋,而刘总并未夸奖自己,倒是不当回事。可一想到自己下午直接去面见汇报,心中便有些平衡了。然而他也有些心焦,下一步该如何对付沈强,还要等刘总示下。他恨不得立刻就将沈强赶走,甚至下大牢,那总经理室的大班椅就该自己坐了,在里面便可发号施令。看谁不服,他又忽然想到曾被他调戏过的女职员,心中冷笑,自己当上了总经理,看她态度怎样?是反抗还是顺从?他依然很眼馋那个女职员。

    午饭前,当他看见沈强匆匆地坐着小车出去时,他心里不禁又有些嫉恨。他在暗中咒道:看你还能神气几天?你是秋后蚂蚱,能蹦几日?吃过午饭,他迫不及待便去总公司找刘耀泉。到了总公司,接待小姐说刘总外出还未归来,他只得在接待室等。他知道刘总一定吃完饭才会回来,他让接待小姐等刘总一回来便通知自己。

    他先在接待室沙发上打起瞌睡。这几天他也够累的,虽然业务工作还未开始,但人际间的“阶级斗争”已经开展了,这比任何业务工作都累人。

    他一个瞌睡尚未打透就被接待小姐唤醒了,他还以为在家里睡觉被老婆唤醒,心中着恼,一睁眼才发现是另一回事,忙表示感谢。他一看表,已经近下午二时了,忙站起来,脑中还有些昏昏然,多少还有些遗憾,真希望刘总再晚一小时回来才好。因为他正做着一个得意的美梦,梦得精彩之时,却被人唤醒了。那梦境在他去刘耀泉办公室的走廊中还在他脑中徘徊。那梦境是很令他得意的,那个被他调戏过愤怒地向沈强告状的女人正跪在他的脚下求他原谅,随便他如何摆布她。他让她脱衣服,而她正顺从地在解胸前衬衣的扣子……而这紧要关头,却被人唤醒了,这岂不令他遗憾,他来见刘总的目的已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刘耀泉见他那神情恍惚的样子,以为他被沈强的事搞懵了。他有些不高兴,心里也有些鄙视姚义武,但姚义武毕竟是自己的表兄,是极可靠的亲信。他需要亲信来控制下属的企业,哪怕这亲信是头蠢驴甚至是白痴,只要忠诚和服从便行了。这要比那种有才能但不听话的人强上百倍。他让姚义武坐下,又让秘书给他泡杯浓咖啡来。

    姚义武喝了浓咖啡后,精神振作多了。他向刘耀泉汇报了上午去天信证券的经过,又汇报了与沈强交谈的经过。但这些并未引来刘耀泉的夸奖,反而受到刘耀泉的指责。刘耀泉说他这么做是打草惊蛇。姚义武暗自不以为然,有些不服。打草惊蛇这成语他懂,但不懂这么做怎么是打草惊蛇。刘耀泉责怪他向证券公司查账,与沈强直说是挪用公款炒股,这必然引起沈强的警觉,再与证券公司一串通转移罪证,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难了。姚义武这时才觉得事态不妙,自己真是在打草惊蛇。他忐忑不安了,小心翼翼地问刘耀泉下一步该怎么办。刘耀泉说:“既然你已向他们摊牌了,那只能明牌明打了。今天你回去就找沈强,要他将工作、权力全部移交,必须今天就让他全部移交,不给他喘息时间。”

    姚义武忙点头称是,但心里却惴惴不安,忍不住问:“他拒绝移交怎么办?”

    “怎么办?”刘耀泉生气地说,“这也要问我,就告诉他不移交就是妨碍工作,破坏经营。并警告他,如他不老实,会让法律找他谈话的。”姚义武感到胆气壮了,因为他感到法律在他和刘总一边,自己与沈强之争,可以上升为正义和邪恶之争,而他和刘总是代表正义的,因为法律在自己一边。

    刘耀泉又问起他昨晚与那个吴老板聚会之事。姚义武如实汇报了。他要求姚义武去约一下吴老板,他在今晚想与之会面,了解一下情况,好对付沈强。

    姚义武一口答应,他也很想再回请吴老板一下,毕竟欠了人家一次情分。他想就在刘耀泉办公室给吴老板打电话,便从小包里找出吴老板的名片。他打通了吴骞的电话,告诉吴骞他的老板晚上想与他聚聚。吴骞答应了,并准备带几个部下同来,姚义武表示欢迎。

    刘耀泉又问了些他对吴骞的印象,便让他回去与沈强督办移交之事。要他在六点前再过来,与自己一同去酒店跟吴骞聚会,他让秘书给自己订一间包厢。

    姚义武立刻赶了回去,到了公司。他在自己办公室考虑如何与沈强谈,他对沈强总有些畏惧,怕与沈强交锋。

    沈强提前到了他与郑姑娘约定的酒家,他打发司机先回去了,自己在大堂里等郑姑娘的到来。

    郑姑娘准时到达酒家。她今日身着一套淡黄色的衣裙,显得清秀窈窕。沈强见了,眼前似乎一亮,忙迎了上去。

    两人在一处临窗的小方桌前坐下。沈强感谢她抽空来陪自己说话解烦。郑姑娘嫣然一笑,笑意里充满春风般的和煦,令沈强感到温暖和恬适。

    她小声地对沈强说:“沈总,您的忧郁很深,昨天我就感觉到了,一定是工作不顺吧?”

    沈强点点头,却说:“以后你不要叫我沈总,因为我这个总经理没几天好当了。”

    郑姑娘说:“那我就称你为沈大哥吧,这样行吗?”

    沈强忙点头说:“行。”郑姑娘的“沈大哥”叫得亲切、甜美,使沈强更觉温馨,他不禁暗道:自己真有这么个妹妹那真是福气。他瞅着郑姑娘,觉得她眼中充满诚挚之情。

    郑姑娘含笑地说:“沈大哥,你把左手伸过来,让我看看。”

    沈强顺从地将左手伸了过去,郑姑娘伸过双手,将沈强的左手握着,轻轻将他的手心翻上,沈强忽有种奇异的感觉。郑姑娘的手洁白纤细,形容为纤纤玉手也一点都不过分。她的手柔软滑润,摸着沈强的手,令沈强心热。

    郑姑娘仔细看了他左手手掌心上的一些皱纹,说:“从手相上看,沈大哥,你的事业在四十岁左右有个短暂的中断,但以后却通达了。”沈强感到惊异,并不是惊异她会看手相,而且看得尚准。因为眼下他刚四十出点头,事业却如悬崖跳水,夭折了。他对此的惊异却是:这么一个纯洁姑娘怎么会看手相,还相信这种迷信?顿时,郑姑娘那出尘的清秀在他眼前模糊起来,原来那种温馨和恬适感荡然无存了。代之的是惶惑、不安,他怔怔地瞅着他,却一言未发。

    郑姑娘见他怔怔地瞅着自己,脸上露出笑来。这种微笑本来会令沈强如沐春风,感到陶醉。然而此时,沈强却觉她那笑意中透着诡异,令他心里打冷噤。郑姑娘一定不会知道,沈强对她的印象会突然产生直角转弯的。

    沈强喃喃地问:“你怎么会看手相的?”郑姑娘说:“是朋友教的,弄着玩玩的。”她觉得沈强脸色凝重,便又说:“其实这也是一种解脱心理压力的方法,人们一旦发现故有的传统信仰崩溃后,精神寄托就无所适从,心理压力就得不到减缓,又得重新找虚无的偶像。或拜佛求安宁保顺达,或求基督行忏悔,或迷信其他教类。人一生出来,哇哇的啼哭,就预示人的一生是苦恼的。排解苦恼,历来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积极的;另一种是消极的。积极的态度是努力奋斗,与命运抗争;消极的态度是随遇而安,与世无争。可是,成功的人毕竟是少数。不少人找寻新的信仰以寄托思想,平衡心灵。我不信教,但觉得看手相挺好玩的,这也能平衡心灵。我也曾忧郁满腹、嫉愤世道不公。却从自己手相中看出自己该有一段不顺达。既然该有不顺,也就不必怨天怨地,心境反倒平坦了,忧郁也少了。”她见沈强凝神注视自己,便又带笑意问:“沈大哥恐怕不以为然,觉得我还很幼稚、很荒唐吧?”

    沈强听她如此说法,先是不以为然,尔后颇有触动,看她那笑意更感揪然。郑姑娘脸上的笑意他眼下感到既不是温馨的春意、也不具神秘诡异,而像是苍淡月下的秋意,淡淡的忧郁弥散开来,令沈强揪然。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天仙般清丽的姑娘,内心中暗藏着深深的隐痛。他不理解,这么美丽的姑娘,谁忍心伤害她呢?他很想知道些内情,以便为她分忧或帮助她。他忘了自己来这儿,本想让人家给自己解忧的。他问:“你一定受过伤害?能告诉我吗?”

    郑姑娘脸上闪过一丝悲哀,她轻轻地叹口气,说:“我要忘却那事,就当它没发生过。因为眼前的路还长着呢。”

    沈强忙表歉意说:“真对不起,触动你的伤心事,就不用告诉我了,我们谈谈高兴的事吧。”

    郑姑娘苦笑一声说:“沈大哥,你有满腹的忧郁,我也被勾起忧郁来,不把这些忧郁都倒掉,高兴的事里也夹有酸楚啊。”沈强感到有些负疚,他真不该勾起人家的忧郁来,事已至此,就相互倒吧,这叫同病相怜,更有共同语言。沈强忙点头说:“对,把不快都倒掉,剩下的就都是愉快了。”

    郑姑娘先倒自己的忧郁。三年前她有个男朋友,两人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男的英俊潇洒,女的妩媚倩丽。两人之间的情感似乎如水乳般交融,郑姑娘把自己最珍贵的处女贞洁也给了他。但他出国留洋了,却抛弃了她。郑姑娘伤心透了,但还不能让父母担心。她只告诉父母,自己与男友分手而已,显得无所谓,因为父母并不清楚两人的感情发展到何种程度。父母只是惋惜,而她却以手相中的预示为自己排忧。因她从自己的右手中勘察出自身在情感事件中有一段挫折。她以此排遣,既命中注定,也就不怨人怨物了,认命了。既认命了,心态也逐渐平衡了。

    沈强惊愕地听完郑姑娘的伤心故事,心情很不好受。但郑姑娘只是淡淡一笑,沈强又感到那笑意里蕴藉着和熙。他感到些宽慰,他也将自己的忧郁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倒完了,他也以手相为自己排遣忧郁,倒似看破红尘了,心头一片清明。

    沈强与郑姑娘相示而笑。举杯相碰而自勉,一饮而尽,心情都感轻松。沈强觉得现在的郑姑娘犹如下凡的仙女,已脱了仙气,是个美妙的凡间女子……

Powered by 股票书籍 股票电子书 © 2009-2010 www.gupiaoshuji.com
本站部分资源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果涉及版权问题,请与我们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