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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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七点,于和平就回到了家里,家里空荡荡的,一点生气也没有。一种强烈的孤寂涌上心头。外公外婆临走时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走到女儿的床前,看到那些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思念之情。他看着外婆他们走的时候特意挂在墙上那张孩子的巨大的彩色相片,他发了一会儿呆。老婆没有了,女儿没有了,现在工作也没有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失败。刚才在回家的路上,他有好几次都把公司总经理的电话号码找到了,也拨在手机上了,可最终也没有把那个绿色的OK键给按下去。他和现任公司总经理几乎是前后脚来到永宏的。两个人关系一度也不错。但在活动能力,走上层路线方面,自己的人生态度明显得清高了许多。见着官比自己大的人,头低不下来,身上也不愿意往前边挤,总相信,一个公司不管怎么样,最终还得靠业绩说话。成天在领导面前晃,讨领导欢心,那不是自己的为人准则。特别是看到那些极善于利用手中控制的资源给领导拍马屁、擦皮鞋的人,心中总有一种厌恶感。可总经理在这方面确实是高手,只要见到官比自己大的人,远远地就是一张笑脸了。有一次,为了向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汇报工作,由于特殊的变故,他去的时候不太巧,正好是领导与一个相好正在缠绵之时,他就一个人坐在外边看杂志,与领导的秘书聊天,一下下午,快过去了,领导还在意犹未尽地没有出门,他就一直在那里等着,最终领导还是没有见到他。后来那个拿了总经理不少好处的秘书把这个事情在一个非常合适的场合向领导做了汇报,尽管当时领导什么也没有多说,但他的这着苦肉计却让领导在决定一个非常重要的公司人选时起到了相当微妙的作用,看到几个候选人的名单时,领导突然想起了那个缠绵的下午,尽管在嘴上他从来没有过任何欠意的表示,然而当他在总经理的名字下边画了一个圈的时候,领导的内心终于产生了某种补偿之后的平衡。很多在公司里做得很辛苦的人,在仕途上,却爬得很是艰辛,推究起来,除了运气之外,可能还是方法上存在着一些问题。曾经看到过一本书,作者对为官升官之道进行了大量的研究,最后竟把老人家的说法做了一个活学活用的改编,将官场的秘诀归纳为三句话:密切联系领导,理论联系实惠,表扬与自我表扬。是人都爱听好话,看笑脸。说好话有时候还需要对口才与谈资有所投入,而且常常表达不好,弄巧成拙。只有笑脸相迎、笑脸相对,成本最低,效果最好,特别是一个下级如果能够听到领导说一些风趣的话,每每地都配合以爽朗地大笑,领导心中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与快慰。公司总经理是这方面的高手,在领导面前他总是为那些在于和平听来没有什么好笑语言大笑时,坐在一边的于和平总觉得这种精神贿赂的手段也太低俗了一些,因为不知是领导记性差还是别有用心,一些俗不可耐的笑话在不同的场合已经讲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下级们仍然在那里开怀大笑。除了敢于并善于进行精神行贿之外,总经理能够在公司内部迅速窜升除了他本人工作努力也相当勤奋之外,再有一点,就是他敢于送礼。胆子很大,送得很重。有好几次,他让于和平帮助他送礼。那些从北京来的人,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业务关系的人,但是他请起客、买起单、送起礼来,出手之豪放,让边上的于和平看得都有些害怕。

    一次酒喝得高了点的现任总经理悄悄地对于和平吐了一席真言,他说,各类人等一生无非追求几件事情,一是尽可能多地控制物质方面的资源,控制的概念不一定是拥有,而是能够利用自己的权利去支配资源,比如可以支配金钱、能源与其他类型的财富等等;还有一类人,他们人生的目标是尽可能多地控制人的资源,比如在党内和军内拥有更高的权利与地位,以便更有效地支配别人的命运;第三种追求可能更深远和超脱一些,那就是追求支配个人兴趣发展的努力,他们不去支配他人,而是追求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他们追求支配更多的知识和信息,他们追求的是人类可能需要的东西,而常常不是一小撮人需要的东西,更不是追求者自己个人需要的东西,这种追求比较高尚,但真的要做到这一点,其实是很难的。我是上了贼船了,尽管负责的事情越来越大,管的人越来越多,支配的财富数量也越来越大,尽管很多人说我很成功,但我常常并不是很快乐的。成功的人并不一定都很快乐,而快乐的人,在我看来,就是成功的。说完,总经理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他想和总经理解释一下,自己来中北路营业部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不过,前思后想之后,他又变得有些犹豫了。领导现在会不会很忙,你说了半天,他能帮助自己什么呢?还有一点,他发现总经理上任以来,他更愿意使用那些比自己年龄还要小的干部。那些年龄比自己大,能力比自己强的人,他其实都尽可能是敬而远之的。自己现在找他去诉苦,他有时间听吗?他有兴趣去听吗?况且,我说什么呢?我怎么说呢?我去说钱总对我有看法?我去说许亮的坏话?于和平生性就不是一个喜欢在别人背后说另外人坏话的人。有什么话最好像君子一样,当面说,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可能常常适得其反,当领导的人其实也是非常憎恨这种小人的行为的。很多小人之所以能够常常很得意,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谁都不想在领导面前成为一个说别人坏话的小人。都在希望别人去做小人,而自己在领导面前落个坦荡荡的好名声,殊不知,正是由于这种种来自道德之中的困境,使很多小人们在领导的面前竟显得越来越得志了起来。想来想去,于和平终于觉得,不管想什么,还是先得想想肚子里的事情,他来到厨房里,拉开冰箱一看,吓了一跳。外公、外婆他们走的时候,可真放了不少的东西呢。

    甘梅梅接到李燕的电话之后,才知道自己没有来营业部的这几天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放下电话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现在在哪?他会怎么样?那天他是怎么说的?你辞职,我也辞职。他受得了吗?男人们都是为着事业而活着的。都说男人是坚强的,其实呢?他是个坚强的男人吗?前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开始一点一点地再次地浮现了出来。那张写满了自己名字的白纸,那个趴在方向盘上的颤抖的头,那几只紧紧地和自己握在一起的手指。在车里的那一段时光,这两天来一直在自己和脑海里浮现着。甚至今天上午在美国总领事馆前排着队申请签证的时候,他的侧面的那些月光之下的轮廓也一次次地跑到自己的面前来。她曾经想过,自己拿到签证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给远在名古屋的爸爸打个电话,第二个电话呢?给阿华,还是妈妈,还是他呢?难道我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吗?我了解他吗?前边的几个没有拿到签证的人神情变得极其的沮丧和绝望。当她看到一个个签证失败的人踉踉跄跄地从自己的旁边经过时,她的神情也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

    九一一之后,美国驻沪总领事馆正在变成了无数学子和商人的绝地。尽管有来自日本极其强硬的财政担保,尽管从推荐信到成绩单都相当的过硬,尽管给自己提供半奖的学校在美国极有名气,但能不能拿到签证仍然是个极大的未知数。交了中信银行买来的签证费之后,为了减少任何作弊的可能,领事馆随机地把不同颜色的十张纸片交给申请者手里。你的命运取决于你手中的颜色。因为不同的签证官站在不同的窗口前,十个一组十个一组的申请者,由命运把他们排列在自己的面前。连签证官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组什么颜色会排在自己的面前。有个复旦的人谈到签证时,声色有些恐怖的说道:一样的成绩,申请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专业的申请者,三个今天去了,有两个拿到了,另外一个被拒了;而第二天,又是三个同样背景、同样条件的交大学生,一个过去了,另外两个却被以移民倾向为由给推出了美国的大门。完全是命运,完全是取决于签证官在给你发放签证的前一分钟他的心情与感受。

    一个手里拿着粉色牌子的年青人,有些神经质地把头一次次地探出来,看着前边的那个窗口,声音颤抖着说:完了,完了,我怎么那么倒霉呀,真的是那个长着亚洲面孔的小女人,都说她是个拒签狂。完了,完了。突然他用一种几乎是哭着的声音对站在他边上的甘梅梅说,我能不能和你换一个牌子呢?

    甘梅梅正在犹豫着,只见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个操着一口浑厚的男中音的人说道:小伙子,没有用呀。你在交费的窗口时,人家已经把你的申请材料和另外九个人按颜色放在一起了。你现在换也没有用,签证官一会儿会按颜色喊你的名字的。小伙子开始用一种绝望的声音说道:那我,今天就不签了。我可不想在护照上留下个拒签的纪录。男中音笑了笑说:你的护照还在人家手里呢,小伙子,认命吧。听到这里,小伙子几乎站不住身子了。

    甘梅梅倒显得镇静一些,爸爸前天从日本来电话说,没有关系,去不了美国,就先去加拿大。现在全世界就是瑞士和美国的签证难拿一点。晚几年去美国又怎么样?它不让去,咱就不去了!

    小伙子低声地在边上哀叹着走到了窗口。甘梅梅发现他的腿都在颤抖。当他几乎快要走不动路的时候,当那个亚洲面孔的小女人叫到他的名字之后,他的声音分明是在哀嚎着了,那个中年人却在他的身后用一种沉稳的声音鼓励着他:小伙子,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自信点儿。十分钟之后,甘梅梅和那个兴奋的小伙子排到了那个等着拿即刻就制做好的签证的队里的时候,他们发现,那个男中音却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本护照默默地走了出去。

    高兴的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小伙子赶上去安慰他,中年人回过头来,给甘梅梅的一个终身难忘的苦笑,男中音颤抖着说了两个字:命呵。人生其实到处都是十字路口的。一次会见、一次排队、一次飞行、甚至一次出门,你正在自己的这边路上好好地走着,可对面开来的那辆车的司机,中午却喝得稍微地高了点儿。人生的无常和意外是正常的,那些躲在人生路途之中的劫数与偶然是必然的,偶然的只是那些事件什么时候会不期而来。

    种种的非逻辑的意识流在甘梅梅脑子里跳动着,然而在意识的流动之中,她还是做了几个重要的安排。她先是以总公司财务部让她把一份重要的文件送给前领导为由,从办公室老刘那里得到了于和平的地址,再一个电话是打到了复旦的一个教研室里,让一个同事无论如何也要转告那个正在听德国的一位同行大讲意识与意志的课题的男友:今天晚上我会给他打电话的。手里拿着电话走下了黑暗的楼道,闻到了不知谁家放在楼梯拐角的烂葱味儿,经过了那几辆永远是布满了灰尘拐七扭八的塞在楼门口的自行车,终于,在这星空闪烁的夜晚之后,她闻到了一股风的味道。

    上了一辆出租之后,连续的几个小转弯加上大转弯之后,她来到了老刘所说的那片万家灯火的小区。你跳,我也跳。她站在楼下,分明在心里喊了几遍。但突如其来的理智最终劝说那个处于亢奋当中的她,还是先打个电话上去吧,不然还不定会碰到什么尴尬的事情呢。尴尬又怎么样呢?那样是不是结束的就更快一些呢。除了血缘等特殊的因素始终能把人紧紧地纠在一起外,人与人之间几乎注定是要分开的,要淡忘的,每个故事的结尾都是结束,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的幸福与快乐永远是偶然的,而那些痛苦与不幸却是永远也摆脱不开的。哲学陪着她上了电梯。

    一个眼角上蹲着两粒眼屎的大妈,抑着头问道:“几层?”

    她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之后,逃离开那双好奇的目光。终于在一连串的触摸电门开关之后,她看到了那个号码,那个在脑子里已经非常熟悉,然而在瞳孔当中却是十分陌生的号码。那个小小的红色的门铃是按,还是不按?我来到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嘿,甘梅梅,你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她的腿突然一软,竟回头向电梯走去,她按亮了那个电梯的按钮,内心之中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恐惧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看到那个走走停停的电梯终于在自己站的这层停了下来的时候,她的内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勇气。在电梯开启前的一刹间,她突然又跑向了那个门前,义无反顾地按响了那个小小的红色按钮。在甘梅梅的眼睛之中,那扇大门慢慢地、慢慢地开启了。他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一片东西在悄悄地、慢慢地变化着,先是意外、后是好奇、接着是不安,然后是欣慰、最后化成一片温柔。他的那张线条分明的嘴唇好像说了很多、很多。可她什么也没有听见,她听到的只是一片从男人喉咙深处发出的一片浓浓的热烈的颤抖的声响。那好像是从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断断续续地传来了一片自己的名字。她只记得,自己几乎是一下子就把那块厚厚的胸膛压在自己柔软的胸前,自己的嘴唇开始在一种饥饿之中寻找着雄性与力量。她听到了他的嘴唇在激动中呢哝着,她感觉到他那烫烫的手,先是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然后感受到了他那烫烫的脸颊。她记得当他们两个人几乎飞到了那个长长的沙发上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他那厚厚的胸膛,还有那张电视柜前边浅绿色的地毯。她感觉到了他那烫烫的舌头一点一点地伸入了自己的口腔之中。两张湿泸泸的嘴唇在寻找着、在牙齿之间碰撞着。她感觉到他那颤抖的手,伸向了自己身后的那一个小小的搭扣上,随着他那近乎于笨拙的动作,自己的前胸突然和自己的大脑一起获得了一种释放。

    爱正在变得野蛮了起来。爱在兴奋之中分泌着快乐、分泌着疯狂。两个人的名字在这片泡在欲望之中的地板上漂荡着。文明在这一刻里,突然屈服于本能。那种接触的本能,那种呻吟的本能,那种冲撞的本能,那种摩擦的本能,那种释放的本能。情与欲将精神与肉体揉合在一起,向空中有节奏地推送着。甘梅梅感到自己的心灵正在一股强烈的阳性的挺举当中,飘浮着,飘浮着,直到接近那片快乐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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