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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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燕正在办公室里看账。不知什么时候,马力杰悄悄地进到了财务部里。

    “甘梅梅去哪里了?”

    马力杰的声音把正在全神贯注地趴在电脑前看东西的李燕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来说:“怎么?有事,你就去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找。”

    “她去签证了吗?”

    “可能是吧,也可能是去咨询其他事情的。”

    “我就是想和她要一个人电话的。对了,杨信方刚才打电话来,说是明天他要再从我们这里提六百万的支票,可能明天来拿,或者后天来拿。”

    “他前些时候,不是刚取走一批钱吗。他真的准备在我们这里销户啊?”

    “不会吧,他在咱们这里还有好几千万呢?”马力杰把电话往李燕面前一推说:“不信,你就给他亲自打个电话。”

    李燕想了想说:“你先填单子,到时候看见领导时,再让他签个字。”

    马力杰说:“签字没有问题,就怕今天领导都太忙。”

    “领导都太忙?”

    “你难道不知道吗?下午刚一收市,来了两个证监会的人,说不准一会儿还会来你这里查账呢?”

    “查什么事儿呀?”

    马力杰四下里看了看,小声地说:“可能是飞天股份的事情。”

    李燕说:“飞天股份这些天里涨得也是够猛的。”

    于和平坐在办公室里写书,一个多小时中,一共也没有写几行字。心里乱乱的。面对着电脑,他的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起来。到了现在他才明白,人上了岁数之后,比起年轻的时候,记忆力在一年年地衰退,但这不是问题的主要方面,关键的还是人的注意力再也不可能象年轻学习时那样集中了。脑子里的事情太多,常常写着写着,一会儿就又不知道自己的思想跑到哪里去了。脑子里很乱,各种事情和及各个人物常会混做一团地涌上来,正在理不清扯不断之际,忽然一切又都消失得无影无综,一时间脑海里竟是一片空旷。一会儿是甘梅梅的手指,一会儿又是证管办副处长的严峻的面孔,一会儿是钱总的喝斥,一会儿又是何大冰尖厉的笑声。钱总的指示是明确的,不要配合那些证监会的人,保护好客户的利益。这还用说吗。问题是人家坐你的电脑部里呀,等着把你的数据打印出来全部拿走。就不信你钱总能够把别人给轰走。由于今天晚上深圳方面传过来的数据比较晚,所以包括那个证管办的人,都走得很晚。尽管自己几次提出想请他们随便地吃一点便餐,但几次都被这两个人拒绝了。在这方面,市证管办的人远要比市人民银行、计委、财政厅的人规矩得多,严格得多。他们到底拿到了什么证据了?营业部到底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呢?在请吃饭的问题上,他们回绝得如此地坚决,以至于于和平甚至产生一种感觉,会不会过两天他们的处罚通知就来了吧。

    钱总在吃晚饭的时候又来了一个电话,他竟责问为什么让何大冰这种人来营业部里讲那些东西。也是,事先,请他来营业部讲课的时候,于和平也预料到他对中国证券市场的看法可能相当的悲观的,只是没有料到,他在谈话的最后对中国证券市场的感觉竟是如此的负面。请何大冰来讲课,这本身应该是一件好事,可嘴巴长在他的身上,真的听了他在会议室里言辞激烈的那些说法,总还是有些让人觉得不妥。肯定又是那个许亮在背后向钱总,做的汇报。看来这个瘸子真是要得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了。上次在交大参加听过一个专门讲企业内部管理的讲座,那个从清华经管学院请来的人,专门谈到了,企业内部的角斗问题,这种争权争利争功争宠的企业内部行为,在全世界哪里都是一样的,就是在全球那些最大的上市公司,办公室角斗也是非常普遍的,怪不得很多美国大学或研究机构里写企业管理书时,都有一章谈到沟通与权限设置时,专门讨论公司内部斗争的问题。人除非不做事情,只要做事情,就必然存在着互相之间的利益冲突问题。男人与男人之间,永远存在着理性冲突的可能,而男人与女人之间可能会出现一些感性方面的问题。

    甘梅梅应该算是女人当中极有思想的那一类了,然而有思想的女人,就一定有理性吗?昨天晚上在车上,如果不是自己坚持回家的话,那之后会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呢?她的眼神,她的呼吸,她竟然说,她在怀疑除了欲望之外,还有没有感情?她怎么会没有感情呢?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见鬼,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在写书吗?今天自己给自己的任务还完得成么?算了,这样写下去,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即使硬着头皮写的东西,第二天再一看的时候,还是想把在这种状态之下写的东西给撕掉。他看了看表,已经8点多。平时,4点半左右,营业部里多数职工就回家了。,处理一些事情之后,五点半开始写的话,到了八点钟,也可以写上两个多小时了。可今天送走证监会的那两个人时,已经七点多钟了。昨天自己又写了多少呢?在电脑上没写多少,在纸上却连划带涂的整整一页纸。象昨天自己趴在车的方向盘上说的那样,真是丢死人了。算了,算了,在这种状态下,还想写进东西去?今天就到这里吧。于和平把电脑给关上了。

    半个小时之后,他回到了家里。进家门时,看见孩子佳佳还是那副快乐的样子,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卡通片,而孩子的外公和外婆和自己说话时,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外婆问他书写得怎么样了。几乎是同时,孩子的外公说,他们今天晚上没有象往常一样地做好饭,在家里等着他。今天,他们准备到外边大家一起吃一顿饭。他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了。

    到了饭馆里之后,外公说自己不会喝酒,但他还是要了一小瓶子的啤酒,他亲自给于和平倒了一玻璃杯,然后将酒举了起来,口气真诚的说:“和平,这一段时间,一直在你这里,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我们的车票已经买好了,明天可能就要离开上海了。这次,小佳可能要和我们一起走。真的是,对不住你呀。”老人声音有些哽咽地将酒一下子倒进了嘴中。

    于和平一把抓住了老人的手说:“你别这样。你慢点喝。”

    外婆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说:“和平,我想替玉洁向你表示道歉,玉洁这孩子可能是我和她妈都太宠她了,她太任性了。她和你的事情,她也是一直瞒着我们的。后来我们知道以后,我们和她的哥哥都反对她这样做,可最终的还是拗不过她。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今后的生活有什么变化。你永远是我们最喜欢的孩子,你也永远是小佳的爸爸。和平,我们真的是对不起你呀。”说着老太太的眼泪流了下来。

    见状,于和平又赶紧安慰老太太:“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们丝毫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至于说我和玉洁,可能就是大家常说的那样,是缘份上的事情吧。其实很多事情,我也不能都怪她。”

    “佳佳,来,和你爸爸,喝一口酒。”外公把佳佳抱在怀里。

    “我不要喝么,我要吃雪碧。”佳佳指着远处桌子上的一大瓶子的雪碧喊道。

    “好,爸爸给你买雪碧。”于和平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外公和外婆互相看了一眼。

    吃饭的时候,于和平一直把佳佳抱在自己的腿上。尽管有餐厅的服务员给他们提供一个专门为孩子设计的高椅子,但一直到吃完饭,于和平一直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晚上回到家里,于和平把手机关上了,一直抱着孩子看卡通片。佳佳看电视困了之后,他又把孩子抱在她的床上。半夜,当外公上完厕所经过佳佳的睡房里,他吃惊地发现,于和平仍然坐在孩子的床上,他的脸紧紧地贴着已经睡熟的孩子脸,把她搂得紧紧的,紧紧的……

    把外公、外婆和佳佳他们送上飞机之后,于和平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赶紧跑到停车场里,交了停车费之后,开着车迅速地上了高架桥。二十年前的上海,所有的人和车全部都挤在地面上活动,整个城市象个蚂蚁窝,早出晚归的蚂蚁们每天规则地在地面上爬行着,蠕动着。好在那个时候,人多归多,但车很少。都市里的人们一天到晚地象沙丁鱼罐头那样地生活在窄小的居室里和更加窄小的公共汽车的过道里,默默地承受着生活。总的来讲,这个城市从它受精的那一刻里,基因之中就多少地带了一点点半殖民地式的逆来顺受的文化。十年之后,随着车子越来越多,地面的速度越来越慢,交通事故越来越多,市民的怨气也越来越大了。上海每年给国家做出这么大的贡献,可上海人创造出来那么多的财富,那些原本应该属于上海人自己花的钱都送到哪里去了?就在一片片的抱怨声中,一座座的高架桥悄悄地在居民们的头顶上竖了起来。上海的速度悄悄地被提高了起来。从外滩出来,去虹桥赶飞机不再需要像过去那样,需要提前两个小时就开始赶路,以防不测。上海的一些大的去处,就这样被那些每天从市民头上呼啸而过的汽车们悄悄地连在了一起。上流社会的生活速度及生活质量在悄悄地提高着。然而众多的市民们每天依然要挣扎在拥挤的公共汽车的车厢里呼吸着由各种各样的人体排泄出来的污浊的空气。英特纳雄耐尔他妈的什么时候实现,穷人们在抱怨着。

    终于,随着市政规划的加快,随着各种基金呈加速度地投入,一号线、二号线、三号线、四号线的地铁们开始动工并一条条地投入使用了。然而,有关专家们很快地发现,有车族们和那些可以不加思索地把各种出租车票扔到财务室桌子上那些特权者们依然在高高的空中运动着,但地面的活动量随着地铁的投入使用,明显地被缓解了。地铁正在把底层社会和中产阶级悄悄地用封闭着的钢铁揉在了一起,发达国家的这种由地铁而产生的文明,其情节都是接近的。这一点对于那些曾经乘坐过从纽约、东京、巴黎、柏林地铁的人来说,感触尤为明显。苏格拉底总是强调说,真正的文明是从下水道系统的建立开始的。上海的下水道在什么地方呢?

    于和平的车子在高架桥上飞奔着,时空在这一刻里被文明转换着和缩小着。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快十点半了,也就是说,加上集合竞价的时间,市场已经运转了一个多小时了。希望今天能有一个好的交易量,近一个月以来,两个市场每天A股加上B股,都在一百亿以下。市场如果再照这个样子盘下去的话,一级市场也别再发什么新股了。

    从高架桥的出口下了桥后不远,他就看到了永宏证券的标志。这个标志曾经在全国各地很多城市重要的路口看到过,每逢此景,他的内心都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家的感觉。对于那些长年奋斗在职业生涯里的人来讲,办公室所在地,在白天的八小时里,总有一种家的感觉。

    怎么了?他刚一进到营业部,就看到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好像都在等待着他说些什么,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老刘无声地跟着他。

    “怎么了?”于和平问。

    “钱总他刚才来了电话说,让你一到办公室就给他回个电话。”

    我的手机不是24小时的永远开着的吗?这个钱总,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总是希望让下边的人给他打电话。

    “你估计是什么事情呀?”于和平看着老刘问道。

    老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今天一早去机场送人去了。到底怎么了?”

    老刘说:“你等等。”不一会儿,他从办公室里拿出了一份当天的<<申城晚报>>,递给于和平说:“也不知是个什么记者,乱写一通。”

    于和平接过报纸一看,愣住了。

    朱福根象往常一样,早早地起来之后,骑上自行车前往医院看望夫人。一切都很正常。所有的医生都很亲切,所有的护士都像是老熟人一样见到自己亲切地点头。夫人拉着自己的手,总是在问睡得怎么样,股票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正常。朱福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他象对待自己的一个孩子那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没有任何问题,我不要你一百个放心,我只要你一百零一个放心。

    老朱什么时候也会来点幽默了?一定是这小子在股市上做得比较顺手了,然后他就把那些好事情连同愉快的感觉一起悄悄地藏了起来。想到这里,那个老编辑的脸上浮现出一片天真中的灿烂来。

    告别了老伴之后,他又一路骑回家来。象往常一样,在打开计算机的同时,他不急不忙地先泡了一杯龙井。又将是一个享受的时刻了。老朱这样想着,也是这样看着。很快地他来到了那个自己最熟悉的页面上,看着那个自己的最熟悉的代码,中指象弹奏一只钢琴上最美妙的琴键一样地在计算机的回车键上轻轻地点击了一下。

    很快地,朱福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视力了。不对吧?计算机是不是出错了?一定是计算机出错了?他的腿开始在桌子下边紧张地抖动了起来。再去和讯看一看。他嘴里紧张地含着一口龙井,就在茶水仍旧停留在嗓子眼里之际,他发现,和讯给了他同样一个让他绝望的直线。噢,对了,对了,今天一定是停牌了。交易所有这样一个规则的,凡是一只股票连续涨停几天之后,某个半日,交易系统会自动地停牌半天的。这种设置的方式主要目的在于提示那些有点疯狂与贪婪的投资者们,先生们,理智地停下几步来,再琢磨一下,再思索一下,看看前边如果没有什么风险的话,那你们就再往前冲刺一段吧。不过,到时候真的出了事情之后,可别怪我们的证券交易系统没有善意地提醒过你们呵。可,不对呀。为什么很多卖单依然执着地挂在那里,而且再仔细探究一下的话,你就会发现今天早上在集合竞价之中和之后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好像还是有着不少成功卖出的委托的。

    啊,明白了,现在我一定是仍然在梦中。小时候奶奶总是对着那些被恶梦吓得哭醒过来的孩子们讲,梦都是相反的。恶梦其实是预示着好兆的。可,不对呀,他看着茶杯里那绿绿的龙井,看着自己的手指在计算机键盘上紧张地颤动着,他知道自己的手指在梦中是不会抖动的。看来,一切都是真的。飞天今天跌停了。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一切都是有着原因的。庄家出货了?可不太可能呀。今天可是一早就跌停了。从盘面上看,谁也没有逃出来呀?没有一个买盘在下面接着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呀?谁能告诉我。对,能告诉我的,可能只有小松了。他不是认识那个庄里的操盘手吗?他不是几天以来一直在悄悄地出着货吧。他一定是知道什么消息的。有人把大门悄悄地停开了。是那个每天给他买菜并帮助他做饭的那个安徽小保姆。当小保姆经过他旁边向他打招呼时,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

    “朱爷爷,你没有事吧?”

    他好像是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耳边问道。是在问我吗?跌停。怎么一下子就跌停了呢?仓位里,所有的股票一下子只剩下原来的百分之九十了。也就是说转眼功夫,近两万元无影无踪了。昨天骑车经过淮海中路的时候,看见那家中青旅的一个分店特大字体广告:特价,欧洲特价两周逍遥游。每位一万六千元!包来回机票,食宿、门票。全部华语导游。欧洲精彩去处,一网打尽!中青旅,那可是国内旅游业中最大的一家上市公司呵。那种服务质量一定不是小团小社所能比的。一万六。一天,短短的一天的时间里,一张欧洲豪华旅行游的全票就这样没了。怎么办呢?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呀?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小松。对,只有找到他,我才能知道,这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走到客厅里,脑子里跳出了一串熟悉的号码。没有开机。为什么不开机?不对呀。他的办公室的电话是什么来着?又是那个嗓子象块牛奶糖一样的女孩子在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比天还要大的事!”他有点失控地对着电话喊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块牛奶糖的声音有点哆哆嗦嗦地说:“他不在。请问,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转告的吗?”

    他把手中的电话给狠狠地挂上了。鬼话!全是鬼话!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就在他准备离开家的时候,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着电话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一定是小松来的!一定是他!看来,那块牛奶糖还是把我的愤怒传递给了他。拿起电话来,听到的却是老苏那急促的声音:“老哥呀,永宏证券的中北路营业部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什么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呢?”

    老苏那絮絮叨叨的声音在电话的那头,说了起来:你没有看今天的<<申城晚报>>吗?唉呀。全都乱套了!证监会已经把飞天股份给查了。昨天已经把在那家营业部做庄飞天股份的那些户头给封了。那家营业部不但擅自动用客户的保证金,搞T+0的透支,还和很多客户有着法律方面的纠纷呢。总之,听说营业部原来的那个老总已经被双归了。你不是说你的消息最准吗?你怎么什么也没有听说呀?你说说,你这叫我怎么办呀。朱哥,你误会了,不是我要给你打电话的,是我们那位现在就站在我的边上,逼着我非要和你把事情说清楚。还不就是借你那八万块钱的事情。不是我逼着你还,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你到是给我们拿一个准主意呀。朱哥,还是那句话,我们都听你的!

    “你们都听我的,我听谁的去呀?”朱福根扔下电话,就往外走。看着气冲冲地朱福根,那个安徽小保姆怯生生地问道:“朱爷爷,你今天还在家里吃饭吗?”

    朱福根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似地把门拉开走出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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