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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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许大冰并排坐在汽车后面的于和平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说,这是他妈的什么事儿呀。”电话那边传来司马聪的声音:“瘸子把事情一推六二五。全摘清了。有这种人吗?”

    于和平头上微微地冒出汗来,他铁青着脸说:“知道了,大概二十分钟我们就到营业部了。等我到了再说吧。”说完他把电话给挂上了。

    “怎么了,碰见什么麻烦事儿了?”

    于和平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说实话:“证监会到我们那里查一个庄的情况。”

    “这种事情,我们过去遇到的太多了。”何大冰拍了拍于和平的肩膀说:“这种事情很正常,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你们营业部在账户方面是不是给过他们很多配合。”

    “我就怕出这种事情,所以我们给他们配的账号与给其他的大户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那就更不用担心什么了。证监会的调查是很正常的。打个这样的比喻吧,就跟你们把一个房子租出去了,可租你们房子的人有一天突然成为了警方假定的犯罪嫌疑人,然后终于有这么一天,警察来向你们出租房屋的人来调查,你们和租房子人之间没有什么问题。你就实话实说么。不要撒谎,否则有一天,可能会把伪证罪反而给惹到身上来了。记住,诚实永远是最好的保护。”

    于和平点点头。

    当车子来到营业部的时候,许亮竟然破天荒地来到营业部的门口等着于和平。于和平把何大冰和许亮互相间做了一个介绍。许亮趁着何大冰和停完车之后的老刘说话之际,以一种极快的语速对着于和平说道:“你马上给钱总打一个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里去,他在那里等着你呢。”

    于和平问:“证监会的人还在电脑部吗?”

    许亮说:“我让小马他们应付着他们呢。”

    于和平点点头说:“我先把讲课的事情给安排一下,然后马上给钱总去电话。”

    几个人一起来到营业部的大会议室里。只见那里边,竟满满地坐了有好几十个人。

    何大冰冲着坐在大会议桌前的张志刚说:“呵,你也来了?”

    张志刚赶紧站起身子来,冲着何大冰弯了弯腰说:“教授,要不是于总的面子,您肯定不会来这里开导我们的吧?”

    “这话听着别扭。开导谈不上,今天来也就是和各位坐在一起互相切磋和交流一下彼此做股票的经验吧。股市不是官场,市场上的赢利是不可能建立在虚伪和客套的基础之上的。”说完,他尖声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引来不少人面面相觑。

    于和平向四周看了一看之后,清了清嗓子之后,把何大冰的情况大致地向在坐的人做了一个简要的介绍,又领着众人鼓了几下掌。何大冰开始沉默了起来。十几秒钟之后,会议室里一下子变得非常的安静了起来。过了好久,何大冰终于开口了:“先申明一下,我说话的速度可能比较快,但任何人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可以插话。”接下来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于和平坐在那里想,不愧教了那么多年的书,自己刚才高声说话时,下边依然有人窃窃私语,而主讲人,突然不吭声了,好奇心反而把注意力给集中了起来。

    “刚才和志刚说到股市不是官场,这句话里可能涉及了两个概念。一个是股市,一个是官场。先说股市。中国的股市到底是怎么回事?志刚,你能不能说说,中国的股市是怎么回事?”

    “教授,你这不是难为我吧。我他妈的做点股票都没弄明白呢,你再让我讲,不是赶着我上架么。”说完,他嘿嘿地笑了。

    “或者我们换一种问法。我们中国的股市与国外的股市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什么地方?”何大冰的声音突然变得象两天前晚上那样尖利了起来。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大冰开始尖声地笑了起来,全身都在笑声中颤抖着,样子很有点恐怖。突然间,他又用他那特有的快速声音说道:“多数的中国的投资者投资为什么总是亏钱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一些市场之中最基本的概念都没有搞明白。中国的股市和国外的股市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两者的性质是完全相反的。”何大冰伸出一只手指来,在自己的眼睛划着圈说道:“国外的股市是一个让私人资产变成一个公有资产的地方,一个用我们政治经济学的术语讲,把私有资产变成一个公有资产的地方。国外的股市一直在悄悄地做着两件事情,一是用资金把血缘建立起来的关系给稀释了,再一个就是把企业从家族式的管理改变成公众式的管理。是一个我们所理解的公有化的过程。IPO当中的实质不是I,也不是O,而是那个PPUBLIC!公共的。多少个世纪中,多少人类中的仁人志士为了走向公共,走向共和,为了在政治上和经济上建立共和,流了多少血,打了多少仗。下面再变谈谈我们的股市。我们中国股市从建立起来的第一天起,就是在争论中发展着的,以总是在发展中互相争论着的。小的时候我们看动画片看到草原之中有一对被称为是英雄的小姐妹,姐姐叫龙梅,妹妹叫玉荣。她们为什么成为了那个时代的英雄了呢?她们的业绩用通俗的话讲,无非是在一个风雪的夜晚之后,把自己的腿冻掉了,但把公社的几只丢失的小羊羔给救回来了。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她们的行为,是英雄吗?躺在医院里,请大夫做手术,费用要花多少,药品要花多少钱,治疗加上护理要花多少钱,当她们成了残废之后,她们的家族包括她们自己的从感情到肉体所付出的成本,和几只、甚至十几只绵羊怎么相比呢。那会会不会有人因此去说她们实际上是草原傻瓜小姐妹呢?”

    何大冰,低头开始喝了着水,半天不说话。众人鸦雀无声地坐在下边,等着他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于和平也从来没有细想过他刚才说的问题。尽管从童年起,自己就对这种发生在共和国当中的宣传习以为常了。

    何大冰尖笑了一声说:“我认为,她们是英雄,是草原英雄小姐妹。为什么这么讲呢。因为很多问题不能仅仅简单地算那些经济账,而需要算一笔政治账。英雄总是喜欢算政治账的,小民才爱算那些三个瓜两个枣的经济账呢。从政治上讲,她们可以牺牲掉自己的腿,甚至是象小英雄刘文学那样为了公家的半筐辣椒就死在了别人的刀下。他们的行为,不再是经济的行为了,而是一种政治上的行为,他们所救回的已经不再是一只小羊羔或是半筐辣椒了,他们救回的是公社的财产,是公家的东西。在那个大力提倡和宏扬大公无私的年代里,孩子们的腿和生命可能是他们私人的,但他们救回的财产不是他们私人的,是公有的,是国家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当一小撮人竟敢提出把公有的资产、国家的东西,先评估一下,再股份化一下,最后竟然还敢公开地出售,明目张胆地把国有资产出售给了个人。这还了得。那小姐妹的腿和刘文学的命岂不白送了。我现在敢百分之百的断言,在我们股市形成的那段岁月里,甚至在今天很多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看着一级半市场时,一定还会有很多人想不通,有人竟敢通过交换和炒做国有股和法人股致富。大逆不道呀!我们的股市从发起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和这些想不通的思想做着艰难的博斗。从意识形态上来看我们的股市,中国的股份化过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把国家资产公有财富公然地向个人向私人的腰包中流失的过程。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

    于和平和所有的人一样发着呆,思索着教授的话。只见这时,许亮悄悄地站在门外边,用手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于和平一下子,想起了已经进到营业部的证监会官员和可能还等在电话的另外一端的公司领导。于是他悄悄地站起了身子来。就在这时,那个何大冰又说起话来:“现在再回到,刚刚提到的股市与官场之间的关系问题上。还是那句话,为什么很多人总是做不好国内的股票,这里,我插一句话,在国有股减持这个根本的问题上如果没有解决之前,也就是中国股市结构性的问题不得到根本的治理之前,我是不会回到国内股市之中做股票的。”

    在门口等得有点不耐烦的许亮突然插话道:“你不做中国股票,你在这里又大讲些什么呢?”

    “你他妈的少插嘴。”张志刚侧过头去骂了一句。搞得许亮很难堪。何大冰指着张志刚说:“你这就不对了,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谁都可以插话的。为什么光听我一个人说呢?”他又侧过脸看着许亮说:“你刚才提的问题很好。我现在就来回答你的问题,我不做中国的股票,就是因为,我认真地思索过我刚才提到的股市与官场之间的关系问题。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地思索过?”说着他又把目光回到众人的脸上,问道:“你们思索过吗?如果你们不去对这个问题有一个深入的思索的话,我敢说,你们永远也无法理解与把握中国市场的实质,因而你们在这个市场里将会投多少,赔多少。为什么?好,咱们还是得回到一些最基本的概念上来。到底什么是官场?官场不同于商场,不同于剧场,不同于球场,不同于法场,可能就在那个官字上了。那么我们的问题再往下走一步,什么是官?”

    “官?”有一个大户笑着说:“官不就是管人的干部吗?”

    “还有别的说法吗?”何大冰问道。见没有人回答,他就笑笑说:“我前些时候看到过一篇文章,专门说起过官这个东西来,我觉得很有意思,在作者的眼里,官是什么呢。他说,官就是狗,狗就是官。狗官狗官,想一想,官在很多的时候是很象狗的。狗是很势利的,它们知道谁管着它们,谁给它们肉吃,它们见着主人就是讨好地摇尾巴。狗没有吃的,它就哭,它就叫,主人喂它一点食,摸一摸它的毛,它马上就是一条走狗了。而狗见着生人,特别是那些看去不太富有的人,它们会连叫带咬的,官就是那种见着好处就往上扑,遇见责任就向后躲的那类东西。……”

    许亮忍不住冲着于和平再次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于和平马上点点头,对着何大冰小声说:“我有点事情,出去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何大冰笑笑,看着大家问道:“我现在在这里都是闲扯,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千万别因为客气什么的,坐在这里受罪,听我在这里胡说八道。”

    一个坐在很远的大户尖着嗓门说:“何教授,您讲得实在是太精彩了,老实说,怕漏了你讲的每一句话,我现在硬是憋着一抛尿呢。”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于和平走出了会议室。

    许亮一边一瘸一拐地走着路,一边回头骂着说:“哪钻出这么一个家伙来。到咱们这里骗吃骗喝来了。”

    于和平想叫住许亮,让他收回这句话,但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值得。就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来到了一个小会议室里。许亮抱怨道:“你让钱总等你这么久,实在是不像话。”

    “等等又怎么了?别一说领导就怎么怎么样了?”于和平顶了许亮一句:“我不知道,你怎么总是这样。好像全世界里就是领导的事情最重要。”

    于和平把电话打到了钱总的办公室,于和平还没有说话呢,就听见钱总在电话的那边一通宏论:“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要注意防范风险。你知道,对我们这种金融机构来讲,什么是最大的风险吗?那就是我们这种金融机构的声誉受到了伤害和破坏。一定要注意防范风险。你刚到一个新的营业部,一定要注意和过去的同志们搞好团结。你知道,总公司对你还是寄有很大的期望的。”

    “从经营的角度来看,出现管理方面的问题总是难免的,有了问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善于分析问题与解决问题,可怕的是我们没有或者缺少一种正确解决问题的态度与方法。”

    “说实在的,证监会来我们永宏调查问题,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必惊惶失措。从某种意义上讲,证监会来了,好么,这对于我们的工作也是一种促进和支持么。我们一定要支持他们的工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在态度上要不卑不亢。但同时,我们方面也要注意我们的工作方法,该说什么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一定注意。不清楚的,就不要乱说。说实在的,这也是我比较担心的一个问题。在怎么与证监会配合方面,我的经验可能要比你们丰富一些的。首先一点,就是我们的一切工作都是要站在维护公司的利益,维护客户的利益这样两个角度出发。客户是我们的上帝,没有客户来我们营业部开户下单,我们也就不可能有手续费的收入,换句话说,我们也就失去了收入的正当来源,我们营业部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基础。所以说,我们要象保护我们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护我们客户的利益,捍卫我们客户的利益。要尽一切的努力不使我们客户的利益受到伤害。你们的一切工作的出发点,都要立足于此。”

    “还是那句话,我们应尽一切可能不要去惹事,生事,但既然事情来了,我们也不用去害怕它,回避它。问题既然来了,我们就需要勇敢地面对它,只要我们营业部能够站在保护客户的立场上,站在保护公司利益的立场上出发,那么一切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我想我的话,你明白了吧?”

    于和平想了一下说:“钱总,原则方面的话都好讲,但具体怎么做,我们还希望得到总公司明确的指示。”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首先一点,就是要做好保护客户利益的工作。怎么保护好客户的利益这种事情,难道还要我教你们吗?”

    “可我还是需要领导能够给我一下清晰的指示,现在证监会的人正坐在我们的营业部里,他们不但要把以往有关飞飞股份的交易记录全部取走,他们还要等到今天交易所传来的数据后,把今天的数据也拿走。我们怎么办呢?”

    “还是那句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该配合就配合,不该配合你们就自己相机处置,不要什么事情都往上边推。”钱总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上了。

    这可能就是刚才何教授所说的狗官。从历史上看,每个当官的人遇到事情,都是怕承担责任了。于是就有当官的诡,当官的赖,当官的经。在大的原则上,钱总他们这种人说起话来都是冠冕堂皇的,他们的许多指示都是模愣两可的。他们善于玩弄自己讲话精神当中的弹性,话似乎点到了,剩下的就是下边的人怎么具体去理解与执行了。出了事情,就是下边理解的不清,执行得不力,找一只绵羊谢罪的时候,到处都是现成的肉。而真有了什么功劳,一着饿虎扑食,好处衔在嘴里的时候,早就忘掉当时下边的人是怎么把责任给扛起来的了。

    见于和平不说话,许亮就问道:“怎么说?”

    于和平苦笑了一下说:“领导指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你怎么办呢?”

    “我主张先把两个证监会的人干掉,再来它个销尸灭迹。”于和平开了一句玩笑。

    “你这是个什么态度呀?”

    “做人的态度,做工作的态度。”于和平有点生气地说:“那你说怎么办?别来不来什么事情都往别人身上推。你说出个意见来,别出了事之后,全都让别人冲上去。”

    许亮冷笑着说:“好,你就这态度,你就这态度?”

    “那你是什么态度呀?人家证监会的人正坐在那里等着咱们配合呢!”

    许亮眯着眼睛,看着于和平,一字一顿地说:“不可理喻。”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

    于和平在他的背后喊道:“一走了之,这就是你的态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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