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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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和平正在办公室里研究营业部的各项规章,综合部的老刘敲门进来了:“于总,盒饭的事儿,出了点问题。一帮子大户正在那里闹呢。”

    于和平心里一沉,这又是怎么了?但他沉住了气,对有点慌张的老刘说:“你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刘说:“昨天不是开会说,要节省吧,今天上午我和我们综合部负责订餐的人说,咱们现在营业部经营比较困难,盒饭是我们管理费用中相当大的一块,以后还是要仔细一些,呆会儿你去大户室转一转,看看大概有多少人,然后再到外边去订餐,别跟以前是的,造成浪费。可谁曾想,平时给大户发盒饭都是十二点。今天却怪了,大概是因为一帮子看张志刚下围棋吧,我听他们大户室的人讲,张志刚这个人,不但棋品差,还很霸道,他不吃饭下边的人谁也不许吃饭。结果一直拖到了十二点半多,张志刚他们大户室才叫人来取盒饭,结果盒饭已经没了。张志刚他们一帮子人一下子就急,跑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搞清楚点儿,到底是谁在养着你们营业部?”

    “你们难道没有马上去再给他们买回盒饭吗?”于和平表情平静地问道。

    “我马上让手下的人跑着去外边的餐馆又订了七、八份盒饭,然后送到了张志刚他们那里。没想到,张志刚他们之中有人提出来,说是因为陈东他们的大户室今天多来了不少的人,把他们的饭给拿走了。一提陈东,张志刚的火就来了。他手下几个人,冲到了陈东他们的大户室,指着鼻子就骂,那架势是挑XIX要打架。我一看,吓坏了,赶紧冲到他们之间,给他们劝架。这会儿,张志刚他们还在那里闹呢。”

    于和平一脸不快地站身来说:“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呵。走,咱们去看看。”

    两个人迅速地来到张志刚他们的大户室前。只见大户室的门开着,里边有几个人在那里大喊大叫道:“这是他妈的什么营业部呀。连他妈的盒饭也不给订足了。看着咱们好欺负还是怎么的?”

    于和平敲了敲门,说:“请问张总在吗?”

    张志刚晃着肩膀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他们就说:“他妈的怎么回事呀,过去张楚夫在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你们营业部不要他妈的省钱省到我们的头上来。”

    于和平连忙说:“对不起,是我们的责任。这种事情以后我们保证不再发生了。”

    “前天的账,我还没有和你们算呢?那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嗯?!还有那个叫他妈的什么陈东的家伙,竟敢骑到我张某人的脖子上来拉屎?还想换到我们的大户室里来,你们这帮子营业部的人,怎么也不劝劝他,让他少他妈的做这些白日梦。”

    于和平笑了笑说:“张总,你这就误会了,为了换房子的事情,今天一早我们还特意地去陈东他们协调了一下。我个人是站在你们的立场上向他们做出解释的。确实在这个问题上,陈东他们的要求是不合适的。有关他们提出的问题,我们也正在解决当中。”

    听到这里,张志刚的气消了一些,但仍然是一种不依不饶的口气说:“现在盒饭的事情,又是他妈的怎么回事?本来是该我们吃的饭怎么让他们的人给拿走了?”

    于和平马上说:“关于中午盒饭的事情,这样吧。”他回头看着老刘说:“从明天开始,张总他们这边我们每天中午保证把饭送到他们的大户室里来。你看行吗?”

    老刘回答说:“这一点请张总放心,绝对没有问题。”

    看着营业部方面的态度,张志刚看了看自己手下的人:“你们可都听见了,他们营业部保证每天中午把盒饭送到咱们的房子里来。”说完,他又回头冲着于和平说:“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服务要再是这么下去,我们可是说走就走。”

    于和平心中一沉,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呀?来营业部后已经第几次处在这种威胁之下了?心情非常沉重地回到办公室后,于和平对老刘说:“你把那个负责盒饭的同志找来,我想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快地老刘把手下的人叫到了于和平的办公室里来。看着那个显得过于紧张的表情,于和平笑着说道:“今天的事情,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不是,真的不是。”

    “小伙子,别紧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于和平安慰道。

    来人擦了擦鼻子上的汗后说:“是这样的,我今天上午到各大户室里转了一圈,大致地数了数人头。加起来不到四十人。”

    于和平问:“陈东他们大户室今天来的人包括进去了吗?”

    综合部的人点点头说:“都包括在里边,问题是出在另外七、八个人身上。咱们营业部有很多这样的人,你说不准他们会不会来。其中有那么一些人,平时很少在他们大户室里看到,可一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出现了。说起来,谁也不敢相信,这些什么大户可都是一些相当有钱的人,可我好几次听到他们说,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的饭,现在只有到营业部去吃盒饭了,不吃心里难受呵。”

    于和平默默地摇了摇头:“看来今天就是这些所谓的大户给咱们找来麻烦了,再加上张志刚那边这两天气也不顺。”他看着站在一旁的老刘说:“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今天下午,你们再到大户室去统计一下,然后做一张表。每天上午把表发到各个大户室里,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来,让他们自己在表上画勾,每天一张。为了便于管理,再发个通知,明确地告诉那些大户,凡是那些十点半以前不来的人,午餐自理。我觉得只要我们把一些情况向大户他们明说了,他们还是能够理解我们目前的困难的,其实最怕的还是那些由于缺少沟通而出现的问题。”

    “这是个好办法。”老刘赶紧说:“那一会儿,我们就赶紧办去。”

    “另外还有一点,我不是很清楚,平时我们给他们大户准备的盒饭都是一种规格吗?”于和平问。

    “都是一样的。”老刘说:“现在各种送餐公司很多,他们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我到有个想法,我们现在的盒饭成本每份平均在十元,如果降到八元的规格,从表面上看也差不太多,只是荤菜少了点,素菜多了一些。现在营业部里有很多人,特别是那些女的大户,老是抱怨我们订的盒饭中,肥肉太多。”

    于和平点点头说:“众口难调呀。那这个事情就这样吧,以后一定特别保证那些超级大户,特别是那些象张志刚他们这种有一号召力的老客户,不要让他们有太多的抱怨。要做好对他们各方面的服务。我也一直在想,其实很多客户真正需要的可能还不是盒饭什么的,而是在资讯方面、信息方面的服务。当然,这些事情和你们综合部的关系不大。”于和平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说:“怎么样?那就这样吧。还是那句话,注意沟通。”看着他们离去,于和平叫住了老刘:“老刘,你等一下,我还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老刘回过身来注视着于和平。于和平站起身来:“盒饭的问题,只要不激化下去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从目前我们营业部经营的成本上来看,可能最大的问题还在于房租这一块。这一块儿对我们的压力太大了。昨天物业的经理建议我们搞转租,我想咱们两个人最好还是先到营业部再转一转。”两个人在营业部里转了一圈之后,得到了比较接近的结论,那就是中小散户的面积一定要减下去,还有那些只有来行情的时候,才会来的许多大户室也需要调整。在这种行情之下,事实上很多大户室常年空着。当年确实有很多客户在这个营业部开户,把大量的保证金放在了这里,专门用于打新股之用,但随着中国证监会对于新股认购方式的改变,相当大量的资金流出了营业部,以至于营业部利用利息吃差的机会没有了。很多大户资金走了,但户头还在,当年给他们的大户室还在,然而公司对下面营业部交易量的考核却还在那里。2001年的春天中国的B股来过一波行情,之后营业部还专门设立了有关的B股操盘室,那之后随着交易量不断的萎缩,现在每天的B股基本上又处在无量的状态上了。当时专门开出的几间B股大户下单室,现在成天的空在那里。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潜在的资源长期以来处于浪费的状态上。

    “干脆,我们把B股交易室和散户交易室给关了算了。交易量也不大,还不够烦的呢。”老刘提议说。

    “从目前的情况下,B股交易室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了,但现在就把散户大厅给取消的话,是不是还有点问题。从宏观上看,散户炒股,赔钱概率太大,随着投资基金在市场中越来越多,相信散户的数量在客观上将会越来越少。具体到咱们营业部来说,现在很多来咱们大厅来看盘的人,多数都是下岗或退休在家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营业部交易大厅就是他们的另外一个工作和就业场所。这件事情,恐怕还得慢慢来,有些情况还是先听听总公司的意思,最好别再弄出点什么事情来。”于和平看着空旷的交易大厅说:“从另外一个方面看问题,我到觉得,要想逐步地解决这个问题,还得从培训散户们学习和掌握非现场交易入手。我看好多人在那里边涮卡、边咨询、边打密码的下单方式,即不安全,又很麻烦。如果学会了电话委托或者通过上网交易的话,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到营业部来了。而且我相信,只要他们真正地掌握了这个方法之后,他们自己也会选择又方便又安全的方式的。关键是我们营业部得提供相应的培训。”

    “我上次参观别的公司,做法大概是这样两条,一是大门口贴着布告,专门就交易形式与交易费用的差别提示那些散户们,总之要让他们知道,非现场交易的费用比来现场低,这一点可能是最重要的,其实很多中小投资者根本不清楚交易费用方面的问题;第二个方式是他们自己录制了一盘教他们如何通过网络下单,使用电话委托的安全性与便利性的宣传录相片,在营业部的门口支一台电视,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来回循环着播放,这样做费不了多少钱,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将散户分流回非现场交易方面去。”

    于和平对老刘的说法点头称是:“你说的非常好,我看,从明天开始,你和马力杰他们就可以开展这方面的工作了。”

    老刘提醒了于和平一句:“于总,你说有些事情是不是还是大家商量一下更好?你老是讲沟通沟通的。”

    于和平看着老刘没有吱声。老刘小声说:“许总那边,一些事情是不是还是通点气更好一些。”

    “如果他能够多谋点事,少谋点人的话,我们的工作开展起来可能就轻松得多。”于和平苦笑了一下,说:“许亮把陈东那个球推到我这里来,搞得我多难受呀。今天上午钱总还来电话追问过这事儿,那边陈东只给了咱们两天的时间,说是换不成大户室,他就撤走。现在一天已经快过去了。尽管我估计他最终不会走,但也架不住他三天两头地到钱总那里给我滴眼药水呀。今天上午钱总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这个问题解决不了的话,那就让别人来解决吧。”

    “钱总的意思是……”

    “很明显么。”于和平叹了口气。

    “你刚来,就碰到这种事情。”老刘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于和平说:“不过我想什么事最终可能还有相应的解决办法的。你还记得吗,我们前天晚上去捞张志刚他们几个人,开始时,不也有点束手无策吗?”

    于和平眼睛一亮,说:“唉,等等,你等等,如果,如果张志刚他们那边能够在某种压力之下,往后退一步呢。那么问题不就都解决了么。”

    老刘看着于和平说“你是说让他的老板了解一下我们营业部面临的处境?”

    于和平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于总,你要是觉得不太方便的话,晚上我给她去个电话。把前后的事情向她解释一下,这边我们完全可以给他们安排更大工作面积吗?”

    于和平说:“我也觉得,应该把他们两家大户室的距离安排在营业部内最远的地方。”

    黄昏,那是一天的秋季。忙碌之后,少了几分希望,多了几许惆怅。在付出了一天从耕种到收获的劳作之后,一些男人们想到了啤酒,一些女人们想到了电视连续剧。快下班时,阿华来电话,他们导师在梅隆镇请客。当然放的是科研经费的血。今天的知识分子正在迅速地商业化着。甘梅梅看着太阳在一点点地沉向西边,从楼上看去,那个燃烧了一天的火球正缓缓地落到了苏州和昆山的那边。太阳的逻辑藏在什么地方呢?一种说法是阳光永远一路轻快地永不停止地追逐着人类的活动,一路向西奔跑着照射着那些绵延不息的生命;再一种说法是,那个永恒地发射着黑子的生命总是站在那里愤怒地燃烧着,而那个高低不平的地球到像是个挂在烤炉中的一个不断转动着的食品一样,永远也烤不化地在那里不停地躲避着来自太阳的灼热。生命之中的一些最最重要的活动,其逻辑性是难以深究的。自然界里的许多东西是永恒的。相比起来,人类的许多社会活动其变数则大得多,那些由利益构成的集合与组合,其生命力更加短暂。不知为什么,今天特别地想和阿华的思想去冲撞一番。那个复旦的哲学博士有一次说,人的所有器官享受中,来自颅内的性别之交其快感是最难以言喻的。一个异性在思想之中与你博斗与你缠绵,乃至共同与你繁殖。那是什么感受?叔本华的直率,尼采的疯狂,黑格尔的理性,再加上一点点萨特的虚无。当你在自己的意志之中,感受到这一切的时候,你怎么还会为你的领导对你发火,对你威胁和对你的愤怒而感到痛苦呢?从历史的长河中观察,我们周围的一切痛苦都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可多数的生命是很少愿意站在长河的边上感受自身的痛苦的,对于他们来讲,那些河流实在太飘眇也太漫长了,他们更关切的还是自己周围那些蝌蚪和虾蟹们是如何蚕食自己身边的青苔的,以及自己旁边的沙粒是如何阻隔和埋没了自己的活动的空间的。只有极少极少的人类是愿意生活在哲学和历史当中的。哲学太过浩大了,因而也太过虚无了。

    甘梅梅给阿华的手机又打了个电话。忙音。太阳可能已经跑到了合肥或者重庆那边去了。浦东那边,已经是一片灯火斑斓了。等待中,甘梅梅开始无聊地在电脑上开了两个窗口,一个是附件游戏一档的空档接龙,一个是台湾精品算命的明日运程。把自己及周围亲友所有星座与属相的相同的明日运程观察了一遍,又把五十二张电子纸牌按照花色成功地码成几条之后,她再一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一个电话又打了过去,阿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们导师的车坏了,我们现在正在修理厂呢。”

    “车不好,就别上道。”甘梅梅坐过一次阿华导师的车,那车的声音使她想起了生死极速的电影来。

    “这样吧,我回家了。你到时候直接来我这里吧。”说完她把电话给挂上了,很决然。出门之前,她又看了看镜子。看到的那个女孩儿,脸上还是一股青春的活力,但她清楚,脸后面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倦意。鬼晓得,这个营业部我还会再来几次呢。她把办公室的门撞上时,心里想着。楼道里有些黑。眼睛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鞋碰着地面,发出怪怪的声音,溅在四周的墙壁上回荡着。远处一个办公室的门开着,几缕光线从里边跑了出来,为黑暗的楼道勾出一层白色的轮廓。那个平时藏在肝的后面肾的前边的好奇心,突然挤过心脏一路向上爬了上来。也许,最终害死女人的是虚荣心、同情心,还有那颗好奇心。新来领导的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办公桌上的电脑开着,电脑前摊着许多的书。但比阿华的书排放整洁得多。身后传来的问候声:“是小甘吧?”

    她回过头来,看见了那双柔和而坚毅的眼睛。

    “怎么还不回家?”于和平问。

    “爱公司如家呀。”

    于和平想了想:“那今年我一定投你的票,祝你当选为上海十佳女青年。”

    甘梅梅呵呵地笑了起来:“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舒服的话了。”

    “难道今天你听到过很多不太舒服的话吗?”

    甘梅梅说:“好几次想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当然了,我送给别人的话可能更让人不舒服。”

    于和平靠在门框上,问道:“你让谁不舒服了?”

    甘梅梅想了一想后说:“客户加上领导呗?”

    “客户?”于和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哪个客户?”

    “陈东。”

    于和平脸一下子变得很严肃:“来,我们进来谈谈。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他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甘梅梅没有坐,而是靠在了门边,研究着于和平,他的脸从侧面看去很有愣角。鼻子很直很高。

    “陈东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于和平执着地问。

    甘梅梅突然反应过来,领导在问自己的话,他刚才问什么来着,噢,他是在问陈东的事情吧。怎么回答他呢?

    “小甘,我很想知道,你怎么得罪了陈东了?”

    甘梅梅笑笑说:“都有点偏执吧。他偏执的送我玫瑰花,我偏执地让他改变主意。”

    “你让他改变什么主意呢?”

    “让他别那么固执,不就一间大户室吗?”

    “什么大户室?”

    甘梅梅有些奇怪地看着于和平,说:“难道,不是因为他坚持要换大户室,而我听说这不是让你很为难吗?”

    “让我很为难?”

    “是啊,要不然,我为什么要去当黄继光呢?”甘梅梅一笑。

    于和平愣住了:“这么说,这么说,你是,你是为了我?”

    甘梅梅耸了耸肩膀说:“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不买我的面子。”

    “买你的面子?”

    “这小子执着地追了我可不止一天两天了。说来你也许不信,昨天的这个时间里,我和他正坐在波特曼里吃着法国的牛排呢。”

    于和平没有回答。他低着头在想着什么。

    于是甘梅梅也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于和平抬起头来,轻声地说:“谢谢你。小甘。”

    “不好意思,没有帮你把事情办成。”

    “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于和平说完停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刚才说,你还得罪了一个领导,是怎么回事?”

    “许亮,他让我去向陈东道歉。我让他去见他的鬼。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辞职吗?”

    于和平有点惊讶地问:“他让你辞职?”

    甘梅梅吹了吹落在脸上的头发说:“他没直说,可我巴不得呢。”

    过了好一会儿,于和平说:“这个许亮呀,我看他是把下边的人得罪光了。可奇怪的是,在咱们公司里,领导是很少考虑群众的意见的。”

    “也不尽然。”甘梅梅说:“国外的企业每年都有所谓三百六十度的考核,我看中国以后也快了。”

    于和平有些好奇地说:“你怎么也知道三百六十度考核呀?这可是企业之中比较新的一种管理。”

    “我还知道这种考评方式最早还是从美国大学里学生给老师打分开始的,以后才通过咨询公司到了企业。这方面的事情,有个复旦大学里的特务老是到我这里来告密。中国的企业等距离地保持在国外现代企业的屁股后面,考核什么的也不会例外。”

    听到这里,于和平有点兴奋地指了指桌子上摊着的几本资料,说:“我最近一直在写一本关于管理方面的书。其中专门有一章是谈考核的。”

    “中国人也够累的,前二十多年是老师考,现而如今是领导考了。总之,考考,领导手中的法宝呀。”

    “考核只是管理之中的一块儿,我写的主要是企业如何更有人性味的管理方面的。”

    “很好,什么时候站在新华书店里能听到读者说,苦呀,我们老板太残暴了,我想买几本人情味儿管理送给他参考参考。然后店员说,刚好,我们这里有本于先生的专著。”

    “那可能是一个将来很远的事儿。”于和平笑着说:“主要是我写的速度太慢,平时事情比较多,写了快一年了,连一半儿都还不到。基本上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下了班家里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在办公室里写一会儿,有时候也带回家里去写。”

    甘梅梅走近了领导的身旁,歪着头看着他面前的电脑。她闻到了一丝淡淡男性专用的香水味。上帝呀,阿华身上永远是一股复旦研究生宿舍里的袜子味儿。

    “其实企业的发展与效益根本还在于管理。”于和平用电脑打开了自己正在写作的书的题记评论着。

    甘梅梅看到了他脖领子上那个洁白的衣领。男人的衣服不一定要华贵,但一定要整洁。想象一下,一件上面沾着菜汁饭迹的最新款意大利版的西服袖子里伸出的竟是阿华的那双脏手,那是一幅什么情景。

    于和平侧过头去,看了看,他发现甘梅梅的眼睛有点发呆。“怎么了你?”

    “你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甘梅梅眼睛看着窗外说。

    于和平突然也觉得非常不自然了起来。

    “对不起,我得走了。”她突然感受到了这个英俊中年身上发过来的强大电流,她的声音开始有些发慌地说:“我先生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噢。”于和平没有多问,而是看着电脑:“要不是今天我得完成自己制定的一个写书计划的话,我会送送你的。”

    “谢谢你。再见。”

    告别时,两双眼睛都在看着别的地方。甘梅梅逃亡似地钻进黑暗的楼道之中。昏暗的楼道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人若隐若现的声音从身后追了过来:“你知道吗。你辞职,我也辞职。”她停住脚,慢慢地转过身去。感觉,这就是那种梦一样的感觉吗?在一片白色的轮廓中,她看到了一团黑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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