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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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宏兴坐在自己办公室审阅下属部门递交的报告。他年逾五旬,四方脸,头发已花白了,脸上的肌肉微有些松弛,眼袋有些深,但双目仍然炯炯有神,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他就是051股票企业的总经理。

    他的副手,公司的副总经理陆城民走进来。高宏兴见他一脸的严肃,以为出了什么事。

    陆城民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定,对高宏兴说:“高总,近来咱们公司的股票走势一直不佳,今早更是震荡跳水下行。”

    高宏兴不以为然地说:“股票跌,就让它跌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咱公司运营正常,有什么可担心的。看你脸色阴沉沉的,我还当出什么事了,就为这?”

    陆城民有些着急,他说:“咱们是上市公司,股价也是咱们的脸面,咱们的批发商说咱们要成垃圾股了,说咱们公司一定不行了。”高宏兴听了有些生气,他打断陆城民的话,说:“胡说,那些批发商不会看咱们的中报、年报,是好是坏,公告上白纸黑字写得分明。”陆城民叹口气说:“咱们在没上市前,社会上有多少人知道咱们?这一上市,效应比花大钱做广告还好。人们每天在股市上谈到咱们,但若股价下跌,一蹶不振,那社会影响岂不跟着往下落。对咱公司形象十分的不利,何况还有别的因素。”

    陆城民刚过不惑之年。他的思想较活跃,平时也悄悄玩些股票,因此他对资本市场的感觉比高宏兴敏锐得多。这段时期,他见自己公司的股价老在底部徘徊,有些着急,这几天,却又发现本公司股价波动异常,跌得厉害。他在琢磨对策,寻思如何让自家公司的股价上扬。自家公司的股票在证券市场若能风光,无论如何是对公司有利的。何况公司内部的职工股过几个月要上市,股价不好,对不起员工。另外还琢磨公司的配股发行,这些都与公司的股票在证券市场中的表现有密切关系。而高宏兴还是个老派人物,虽已是上市公司的老总,但他只关心公司本身的运营、发展,并不关心自家公司股票在市场上的表现。陆城民想先与证券管理部经理探讨一下,若有方案,再向高宏兴汇报。他一上班就去找证券管理部经理徐国祥,得知一个令他感兴趣的事来。原来就在昨天下班前,徐国祥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一个自称是投资公司的机构,想来与自己公司老总谈谈在资本市场的合作。而且对方号称已掌握自己公司一定数量的流通筹码。徐国祥感觉到这是一个庄家想与本公司合作炒作本公司股票。他有些兴奋,立刻向高宏兴汇报了,但高宏兴并不感兴趣,更不愿配合庄家在二级市场炒作。

    陆城民得知这一情况,即刻便去找高宏兴。他想说服高宏兴与庄家机构联手。这样就能解决他琢磨的问题了。但高宏兴的态度依然消极,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很失望,但又不愿失去这么个机会,他决心今日非把高宏兴说服不可,不管高宏兴高兴与否。

    他对高宏兴又说:“咱们公司的职工股再过三个月就要上市了,如咱们的股票价格还是这么低的话,怎么对得起员工,他们把这些股票攒在手里几年,眼巴巴地指望上市能卖个好价钱呢!”

    这番话,倒让高宏兴郑重起来了,他有些不信地问:“这么快,过几个月职工股就要上市了?”

    陆城民心道:这事对你高总来说小事一桩。根本不当回事,早就忘了。但对普通员工可是大事情,他们记得清楚,但他嘴上却说:“高总您太忙,自然记不清这具体的日子了,再过三个月就上市。”

    高宏兴一摸脑袋,笑笑说:“年纪大了,事情一多,容易健忘。说起内部职工股,我自己也有几千股。”

    陆城民忙说:“您应该是一万股,不是几千股。”

    高宏兴说:“是吗,我有那么多,一万股可是不小的一笔钱哪。”他问陆城民有何妙计,让股价上去。

    陆城民说起与庄家机构联手之事,高宏兴听了却连连摇头。他认为与庄家联手是不对的。庄家炒作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己赚钱,到时赚了钱,溜之大吉,股价仍然有问题。陆城民认为这可以跟他们具体洽谈的。高宏兴仍然不同意,他认为企业就是企业,不应该参与炒股,这是不务正业的事。陆城民向他解释,这并不是咱们公司参与炒作,只是配合一下。再说上市公司炒自己公司的股票也是违规的。其实与庄家联手不管是否直接炒作,也是违规的。只不过他们未意识而已。因为《证券法》当时尚未出台。

    陆城民见高宏兴在犹豫,说:“虽说咱们也拥有内部职工股,但咱们并不在乎这些,但咱们那么多的员工,他们可眼巴巴地盼到现在。就指望卖个好价钱,给家里添些装备。若上市价格那么低,咱们怎么见自己的员工。那时,高总您一定烦心,面对员工不好交待啊。”他见高宏兴有些动情了,因为高宏兴历来很重视员工利益的。他趁热打铁,继续说:“另外,咱们还指望配股呢。配股得来的资金可是无利息不用偿还的。这笔资金有助于咱们拓展新项目。资金越大越好,但配股价跟股票市场价是密切相关的。”

    高宏兴被说动了,一是为了员工的利益;二是为了公司发展的需要。这两者都很重要,他点点头,却问:“现在咱们股票在市场上表现得怎么样了?”

    陆城民兴奋了,他去打开高宏兴桌上的电脑。高宏兴却说:“我这电脑里没股票的东西。”

    陆城民说:“电脑部没给您装股市行情软件?”高宏兴说:“我不让他们装。”陆城民埋怨高宏兴,上市公司老总怎么能不关心自己的股票行情。高宏兴却说:“我也看不懂,也摆弄不来,要看它干吗?”陆城民说一定要关心,而且要懂也简单得很,半小时就可以学会。

    他说下午让电脑部来安装,他请高宏兴先去他办公室观看一下。

    高宏兴看陆城民熟练地摆弄电脑,也有些羡慕。陆城民边切换画面边向他解释。高宏兴明白了自己公司的股价走势,心里震动不小。因股价曲线下跌得厉害,又从日K线图上发现近阶段更是下跌得惨不忍睹,这对他刺激不小。

    陆城民又让他看了一些走势极佳的股票。告诉他这些公司在股民心中的地位,还告诉他,股评人士天天在媒体上为之宣传,对它们的社会影响力和品牌更有促进作用。

    高宏兴颇为震动,他对陆城民说:“下午开个会,商讨一下如何使咱们公司的股票价格上去。”

    陆城民说:“与庄家联手之事,不宜声张,知道的越少越好,这样成功的几率就大了。”

    高宏兴问如何找庄家联手呢。陆城民说,昨日已有庄家来联系过,他打电话让证券管理部的徐国祥过来。

    徐国祥过来了,陆城民让他与那家投资公司联系,徐国祥有些担心,因为他昨日已回绝了人家,而且他认为今日抛盘巨大,可能那家机构以为不能与咱们合作,索性出货不做了。陆城民让徐国祥先联系看看,告诉对方本公司领导层对合作感兴趣。

    沈强应约赶往那家茶馆,茶馆装饰得古色古香的,别有一番情调。但他却困惑了,因为对方是怎样的,他并不知道,约好是在门口等候,而这门口只有一位迎宾小姐,并不见有其他的姑娘。他估计,听那电话中的口音,那姑娘该是二十一二岁左右,而听语气却在三旬左右。既然人家还未到,他只能傻傻地在门口等待吧,目光却向两边来回扫视,怕错过要等的人。

    有个女孩子从左边信步向此走来,沈强注视着她,认为她可能就是郑老伯的女儿。然而此时,却听见有人问:“你就是沈强先生?”他一扭头,见一姑娘站在他的身旁。他不知她从何处过来的,也不知她何时过来的。他只觉眼前一亮,因为眼前这位姑娘美得让人崇敬。只见她身穿一件白纱裁就的连衣裙。皮肤若凝脂般细腻、光洁;眼睛似晨曦般清明、温和,整个人透出股圣洁之光,她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宛如一尊玉塑的圣女像。

    沈强一怔,口舌也笨拙起来,他连连点头,也忘了询问对方。姑娘嫣然一笑,说:“沈先生,我们进去谈吧。”她便在前面引路,她行走的姿态也有些特别的美妙,并不是那种娇媚袅娜,而如行云流水,飘然向前。她带沈强在临西窗下坐了。

    沈强有些惶惑,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特殊的姑娘。他的目光不敢在姑娘脸上停留,生怕冒犯对方的圣洁。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既惶恐又惊喜。这种感觉,他自己认为不应该出现在他这种年纪和经历的人身上,他面对她居然有些紧张和拘谨。

    姑娘倒落落大方,脸上有股神圣的笑意,她自我介绍说:“我叫郑慧敏,冒昧劳您大驾来此,费您时间,不好意思。”

    沈强忙说:“没关系,没关系。不知郑小姐有什么急事,匆匆把我约来。”

    郑姑娘说:“只是心中有些疑惑不解之处,想讨教一下沈先生,还望沈先生谅解。”

    她的嗓音优雅,甜润,听得令人悦耳,沈强感到她的笑意和甜润的声音使他陶醉,心绪却坦荡许多,敢于凝视她优美的面孔,他的目光期待着她往下说。

    郑姑娘说:“我父亲摔了一跤,并不是您的车撞的,您却不怕麻烦派人送他上医院。这点还容易理解,说明您具有社会公德感。但是在051股票上,您对我父亲的关怀有些过分热情了,这让人费解,沈先生能不能解释一下?”

    沈强明白了,原来她找自己为的是这个问题,但他犹豫了,他在考虑能否告诉她实情。

    郑姑娘见他默然无语,也不催了,只是含笑凝视着他。

    他的目光与她一接触,感到她目光中充满信任和亲切,便顿觉不自在,有些心虚地闪开了。

    因为自己不够坦然,没将实情告诉她。虽然他觉得在目前告诉她实情也是无关紧要的,但工作原则使他受限制。然而他又想起他要求郑老伯先割肉抛了,等跌下两元再补仓,他出来时,051还在上扬之中,倘若抢盘者一路做上去的话,没有下跌两元的价位,郑老伯如何补仓呢?他不由紧张了,忙问郑慧敏,她父亲是否抛了051股票,等待补仓?

    郑姑娘依旧笑意盈盈,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他感觉郑老伯一定听从了他的话,割肉抛了。这下他有些后悔了,倘若郑老伯完全听从了他的话,不到价位不补仓,恐怕是输定了。他又犹豫了,不知该对郑姑娘如何说。

    这时服务员上来问点什么茶,郑姑娘说:“就来一壶龙井吧。”她又征询沈强的意见,沈强连连点头,她见沈强对此问题有些为难,便说:“这本是小事,却让沈先生为难,那就不用回答了。”

    一会儿,服务员托着一壶茶和两只茶盅上来了。放下茶盅,给二人倒满,郑姑娘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对沈强说:“这茶清香沁肺,提神醒脑,沈先生品尝一下。”

    沈强依言,也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顿觉满嘴清香,头脑也清醒许多。他突然觉得,051坐庄已近尾声,还有何秘密可言,何况知道的人也有六人以上,并且抢盘者也不知是何人,不妨告诉她。让她自己琢磨,尔后的操作,由她们自主。他又抿了一口茶,确感有沁肺之妙,心情更觉轻松,便将本是自己坐庄后不得不撤庄之事告诉了郑姑娘。

    郑姑娘点点头说:“我认为也该是您做的庄,但是您撤了,后事就难以预计了。不过我相信您,我父亲在这上面不会亏的。”她又告诉沈强,她父亲的051股票并未割肉抛掉。

    沈强放心了,说:“这也好,就放着吧,等上涨。”

    郑姑娘又说:“我父亲没按您的意思去做,您不会认为我父亲不相信您而不高兴吧?”

    沈强说:“老人家哪舍得割肉出逃,那是他们的养老钱。我理解,怎会不高兴呢。”他却觉得侥幸,郑老伯还好没抛。但是他并不知道051眼下已跌入他要郑老伯补仓的价位。

    郑姑娘说:“沈先生,您是个好人,我代父亲谢谢您,但愿您能常到我家来坐坐。”

    她说着,又端起茶盅,说:“以茶代酒,我敬您一杯,祝您好人一生平安。”

    沈强也端起茶盅,与她碰碰茶盅,但听她祝福的话,却感惆怅,没喝一口,放下了茶盅。郑姑娘也放下了茶盅,她感觉到沈强心中忧郁,便关切地问他是否有心事。沈强没吭声,暗自叹口气,郑姑娘却说:“喝茶吧,这龙井能给您排忧解难的。”

    沈强注视着她的眼睛,感觉到一阵温暖,他顺从地端起了茶盅,满口饮了下去。茶水仿佛和着她的温情如绸线般流入腹内,柔柔的,暖暖的,令他感到舒坦。

    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却也是个陌生女士的声音,约他中午一聚。他十分奇怪,以为对方打错了电话,对方却十分肯定没错,并直接道明与沈强从未会过面。还指出沈强正在指挥051撤庄之事。沈强听了,岂不惊讶,他问对方想干什么。对方只是一笑说:“沈总毋需不安,见面自会得知,我们是善意的。”她的嗓音也是柔和悦耳的。

    沈强在惊讶之余,隐隐感觉对方一定与换庄抢盘有关。也许是黄立恒安排的,他决定去赴会。问明了地点、时间,答应她自己会准时赶到的。

    他心中暗忖:今日真怪,连接两个陌生的电话都是女子打来的,都要求与他会面,而且两位女子的嗓音又有些相同的魅力,同样令他感到里面有种不可拒绝的力量。一个他已见了,让他觉得不虚一行,但第二个,他有些疑惑,因为与他撤庄有关系,绝非善者。

    他对郑姑娘表歉意说:“真不好意思,本想请你一起吃个午饭,却来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还不得不去。”

    郑姑娘莞尔一笑说:“以后还有机会的。”她觉得沈强对此次约会有些眷恋之意,便从小提包里拿了张名片来,又拿出笔在上面写下手机和拷机号码,尔后递给沈强,说:“需要我陪你说说话时,就打这上面的电话。”

    沈强接过名片,认真看了一眼,珍重地拿出钱夹来,放了进去,临走前,他欲付茶钱,却让郑姑娘止住了,郑姑娘说:“今日是我请您来解惑的,应该由我来付。”她又含笑地对沈强说:“您快去吧,人家等着呢,您会顺利的。”

    沈强伸出手来与她握手告别。沈强感到她那纤细柔软的小手给自己一种信心。

    周军停止抛售之后,051股价有了喘息的机会,它很快止跌回稳,又开始缓缓上扬。周军见051小幅反弹,与苏敏交换意见。

    苏敏认为,在今日如此疲态下,想出清存货,几乎不可能。周军也有同感,但他也十分疑惑,不知昨日抢盘者在今日砸盘的用意,也不知沈强所谈妥的接盘机构,现在是如何打算。一切显得那么扑朔迷离,但自己的目标依然明确:就是出货。沈强至今电话也未来,说明决定不变:今日要争取清仓平库。他打算继续出货,苏敏提醒他,不可大力抛砸,缓缓地慢慢地出,他同意了。两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抛售,但他们抛单一传送出去,051股价便受阻不敢上扬了。看那股价曲线,上探的脑袋耷拉了下来,像是打怕了的小蛇,一见树枝晃动,也畏葸得向后连连躲闪。

    散户大厅里,郑老头见051又回档下探,他的僵硬的脸上,肌肉忽地一抖,一个念头闪电般在他脑海中一亮。他忙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老伴:“快去将你所有资金都打入051股票,沈先生说的价位已经到了!”

    老伴有些紧张,拉着老头一起去填买单。

    机构VIP工作室里,刘辉看051又回档了。他对严振明说:“严总,我兜底再抄它一批,摊薄一下我们的持筹平均成本。”严振明问他:“你认为这就是底部?若再跌呢?”刘辉解释说:“应该是底部了,我们昨日与沈强约定的接盘均价就与这价位接近。你想再低的话,沈强他们就要亏本,如何肯抛?”

    严振明觉得刘辉言之有理,同意他在此价格左右开仓进货。刘辉立刻在电脑上键入一阶梯一阶梯的买单,同时认真关注051走势,捕捉任何大抛单的出现。他在两个电脑上以高出自己悬挂买单两毛钱的价格,再布下了大额买单,但并未按确认键。他让唐晔在一台电脑键盘边等他指令再按确认键。严振明问他为何如此安排,他说他一旦挂出一批买单后,会引起其他买家的注意,可能会抢在他价位前吃货。他必须随时捕捉这可能的抢盘者。

    他与唐晔紧张地关注盘面,大气不敢喘一声。

    大户室里,李小刚见051股票又要回档探底,嘴里便不干不净地骂道:“这龟孙子,还往下窜,想套死老子呀。”

    老郑笑道:“小李子啊,你这一骂,它难道会争气,会反弹?再说你已经赚了一元的差价了。小王和玉英才倒霉呢。”

    李小刚不吭声了,他本来想说句粗话来调节气氛,因为他感觉今日房间里的气氛特别沉闷。往常他说些怪话,众人都会哄笑或调侃一番。但今日林玉英和王新云的脸色,却很阴晦。他说这话,林、王都未搭腔,反倒更沉默。李小刚以为他俩被套深了,心情沮丧。其实两人是因后悔和不平衡才使情绪更低落的。他们后悔在051快速上扬时,太贪心,未能及时出一部分货。他们不平衡是因为李小刚赚了个差价还说调侃话。

    周军、苏敏突然看见买单盘增多。心中暗喜,两人交换了眼色,立刻放开量对准接盘扔去。

    成交量顿时又放大了。周、苏两人也谨慎,怕砸破买盘的最后防线。一见大买盘被他们扔满后,也不敢再抛了。只是将抛单远离此价位悬挂在上面,由别人吞食。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刚悬挂会儿,便被外盘一笔吞了。他俩见状颇感兴奋了,知道有人暗中吸筹。又在高些价位上,再挂了几十万股。他暗忖:若再被别人一口吞了,说明又有人对051有企图。确实,又是从外盘上伸出黑手一把将所挂卖盘悉数捋去。051股价又反弹了,周、苏两人见如此,索性又在高些价位再挂抛单,引诱买单级级上吞,051股价在缓缓上升。

    沈强匆匆赶往所约之地,因为此时已过十一点了。那地方离这儿虽不太远,但交通颇拥挤。待他赶到那,已较约定的时间迟了十分钟。他到酒店门口,迎宾小姐见他一人匆匆而来,笑吟吟地问他是否姓沈。他点点头,那小姐就领他进了一间包厢,包厢里面已坐着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五旬年纪,一副学者气度;女的三旬出头,既庄重又美丽,很有气质。

    两人一见小姐领沈强进来,都站起身,迎了上来。女的问:“您就是沈强先生?”沈强忙点点头。女的介绍道:“这位是金董事长。”又自我介绍,“我是金董的秘书,叫余玉倩。”

    说着,她伸出手与沈强握手,沈强又与金董事长握手,又拿出名片,递给金董事长和余小姐各一张。金董事长也礼貌地拿出张名片给沈强。沈强接过一瞅,只见上面印的是:金氏实业公司董事长金泽峰。余小姐也递张名片给他。金董事长摆手请沈强坐。自己与余小姐也坐下。服务员上前问沈强要什么茶,沈强说要龙井。

    余小姐微露笑意,对沈强说:“贸然将沈总请来,沈总不要见怪。”沈强含蓄地说:“都在商场相争,见怪也就不怪了。”他认为对方八成又与他谈什么换庄倒盘之事。

    余小姐与金董事长相视一笑。余小姐对沈强又说:“今日约沈总您一聚,大半却为沈总您的事。”

    沈强听了,心感不悦,暗忖:这女士相貌非凡,衣着庄重,言语也礼貌,但却有些虚伪。看来是谈判老手,不可等闲视之。他认为对方想抢庄,与己谈合作,目的自是别有所图,却说大半为别人,倒是奸滑得很,与她的外形颇不和谐。真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服务员端上了杯龙井茶。他微微抿了口,因为水太烫了些,他只觉这儿龙井苦涩乏味,远不能与方才跟郑姑娘在那茶室里喝的龙井相比,而情调、感觉与那更没法相比。

    余小姐察觉出沈强对自己颇具戒备心理,但她并不在乎,莞尔一笑,对沈强说:“沈总一定以为我说得言过其实,太过虚伪了吧。急巴巴地将您约来,却说为你不为自己,何况我们之间连萍水相逢还谈不上呢,又何必为他人着想呢?”

    她这话说得沈强心里咯噔一下,他暗赞道:这女人眼光看似温柔,却像解剖刀似的,锐利非常,直扎自己灵魂深处。看来今日的谈判轻松不了,何况人家那董事长稳坐一旁,还未帮腔呢。不过他也真羡慕金董事长能有这么精明强干的秘书。

    余小姐见沈强未吭声,继续说:“我以换庄抢盘的理由将沈总您急约出来,其实我们并非真为此事。这点沈总您一定不以为然……”这时,服务员拿着菜单让余小姐点,余小姐只得打住话头,点了些海鲜。服务员问点什么酒水。余小姐问沈强想喝些什么。沈强说啤酒就行。她又问董事长要喝什么。金董事长却说:“还是来点红酒吧。”余小姐问沈强,喝点红酒如何。沈强酒量尚可,并不在乎喝什么,就点头同意了。余小姐让服务员来支(瓶)XO,再来两瓶啤酒。

    沈强见余小姐点XO,心中暗道:他们可真奢侈,要知一支XO在酒店里,至少要一千五百元以上,但他也惊叹他们够有气派。

    服务员下去了,余小姐又接着前面的话题说:“我们了解到沈总您这一方的筹码已出了一大半了,因此,所谓转接盘已意义不大。再说我们知道沈总您急于想平仓清库,只要不亏本,您是坚决出货的。至于出给谁,您并不在意。”

    沈强见余小姐说得如此真切,真是一针见血。他倒似恍然大悟了,他认定,余小姐他们一定与黄立恒有关,因为黄立恒最清楚自己的处境。这么一想,他倒认为余小姐故作玄虚,实在没什么神秘。他淡漠地说:“是啊,知道了玄虚,还有何玄虚可言呢?”他言下之意,似乎又把余小姐看低了几分,甚至感到他俩太会摆谱,实在无聊至极。

    余小姐一定看出了沈强的心理活动。咯咯一笑说:“沈总一定认为有人告诉我们这些情况,所以有此结论,不足为奇。这没错,我们是要了解我们对手的情况,一定要尽可能多地掌握信息,这样成功才能有所保障。”余小姐瞅瞅沈强,见沈强在认真听她说,虽然沈强脸部表情较为淡漠。她并不在意,继续说:“但我们对沈总您的了解,恐怕您自己也会惊讶的。”她冲沈强嫣然一笑,“你们总公司的关总休假而特意给了您几周的出货时间。您自然得抓紧时间清库,将资金打回公司,贷款的资金还给银行,此事完毕,您在这公司的使命也告终结。您打算辞职离开。说您是个男子汉,下定了决心。但您心中一定极不平衡,极感怅惘,毕竟您为这公司呕尽了心血啊……”

    沈强脸色剧变了,他岂止惊讶,更是愕然。这些情况他们是如何掌握的呢?黄立恒告诉他们的?这不可能啊?黄立恒虽知道他公司的人事变动,使他必须出货。但并不知总公司的老总姓关,更不知关总去休假。而自己欲辞职之事,黄立恒绝不知道。因为自己未告诉他。关总若与他们有联系,他也不清楚自己这阵子的念头,这几天自己一直联系不上关总,若联系得上,他一定会向他谈自己的苦衷和想法的。也许是自己的财务总监或总裁办主任泄露了他的辞职念头。但他们俩并不知自己在何处做何股票。也许余小姐他们掌握了众人的信息,再加以综合分析得出此结论的。这岂止说明他们神通广大,更让他感到心寒。自己的一举一动让人家掌握得一清二楚,自己却丝毫未察觉,岂能不可怕啊。他只是怔怔地瞅着余小姐又瞅瞅金董事长。

    这时,一些冷盘由服务员端上来,XO和啤酒也拿了上来。服务员开了酒,给三人都斟了半杯。余小姐让服务员去拿些冰块来。服务员已将冰块的缸子一同带来了。余小姐用钳子夹了两块冰放入斟XO酒的杯子中。她问沈强是否要加些冰块。沈强也夹了两块冰放入杯中。金董事长不要冰块。他端起酒杯,轻轻晃晃酒杯,让殷红透亮的酒随着杯子微微晃动。又放在鼻中嗅嗅,凝视一会儿酒色,然后小小抿了一口,说:“这酒讲究,一晃二嗅三观四品,用这酒干杯,有些糟蹋珍品了,沈总你随意。”

    沈强没想到喝XO有这些讲究,不过他因心绪波动得厉害,根本没情绪品此美酒。再说他也从不喜欢喝洋酒。但盛情难却,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并未学金董事长样子。

    余小姐却也是一晃二嗅三观四品,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她又对沈强说:“沈总您不必在意我们对您情况的了解。我们是善意的,因为您是个人才,我们才对您感兴趣。”

    沈强叹口气,从小包里拿出香烟来。他早憋不住想拿烟出来抽,但见金董事长没抽烟,觉得不好意思。这会儿他忍不住了。他抱歉地问余小姐,是否介意他抽烟。余小姐说:“您想抽就快意地抽吧,我从不介意人家抽烟。”

    沈强狠抽了几口烟,心情有些平衡了。却又感觉不可理解,难道他们急巴巴地约自己出来,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些。而这些他都知道,说给知道得最清楚的自己听,有什么意义呢?他将疑惑问余小姐。

    余小姐说:“告诉您这些,只不过是话引子而已,重要的我还未告诉您呢。”

    沈强又感惊愕,不知她还要告诉自己什么更重要的事。

    余小姐说:“先吃些菜,填填饥吧。这海鲜虽然味美,但您此刻心绪不佳,只能当作垫饥之物。”

    金董事长这时开口说了:“小余呀,你也太看轻沈总了,人家是男子汉,不会为这些事就愁断味觉的。”

    余小姐笑道:“沈总您好生尝尝这生鱼片,多沾些芥末,希望这美味佳肴能对你胃口,再打几个喷嚏,七窍舒通了,心情会转好的。”沈强掐了烟蒂,说:“好。”说着他夹块生鱼片,沾了不少的芥末,放入口中。芥末辛辣得厉害,他扭头一连打了几个喷嚏,顿时感到七窍畅通,心绪也好了几分。过一会儿,沈强忍不住问余小姐:“你说的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否现在就告诉我呢?”

    余小姐莞尔一笑说:“急巴巴地约您来,就为这事,还能卖关子不告诉您?”她微微又抿了一口酒,说:“您那总公司新上任的刘总和急于要接您班的那个姓姚的,他们对您极为不满,甚至到了怨恨的地步。”

    沈强听了,心里又咯噔一下,他们连这也知道,但转念一想,人家既要全面了解自己的情况,这些自然也是他们要掌握的,他没吭声,默然地瞅着余小姐,不知余小姐后面的话将说些什么,有种不祥之兆开始袭上了他的心头。

    余小姐继续说:“因为您根本没将这两人放在眼里,非但不配合,还鄙视他们,又跟他们对着干。这不但大大地冒犯他们的权威,更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岂会不怒?”

    沈强听了,有些愤然,说:“我才不怕他们发什么怒,怨什么恨的。我确实鄙视这两人,公司掌握在这两人手中,非败不可,真不知上面的头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又想到余小姐话的另一半句,疑惑地问:“你说我断了他们的财路,这是什么意思?”

    余小姐与金董事长会意一笑,余小姐说:“这个您还纳闷,我先问您,您坐庄,自己也跟些吗?”沈强说:“我从不自己炒股。我家里也没人炒股票的。”

    余小姐说:“在这种条件下,不跟庄趁机赚一把的,您是我们所遇上的第二个人。我们也了解这情况,所以十分尊敬您。”她顿顿又说,“你们那刘总早知道公司有一大笔资金在证券做投资用,但他不清楚确切的情况。因为关总对他密而不漏。他知道你在具体操作,而且知道你们在坐庄。要知道自己公司在坐庄,他自然可以跟庄,就可赚钱。所以说您又堵了他们的财路。”

    沈强明白了,点点头。他了解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余小姐说:“他们虽然暂时拿你没辙,但权力之印很快就要落在他们手上。届时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对您报复。”

    沈强有些无所谓地说:“随他们吧,报复就报复,大不了撤职,我都想辞职,还怕这么?”

    余小姐却说:“撤职、开除是小事。他们把您恨入骨髓,岂会这么轻易打发您?”

    沈强一怔,忿然地说:“他们想怎么样?想抓我去做牢?”

    “正是这样,姚义武已上检察院去咨询了。少则两三天,多则半个月。检察院就会请您进去谈清楚的。”

    沈强心头一震,凝视着余小姐。见她一脸的严肃,不像存心吓唬他。对他们的神通,他已领教了。这番话余小姐绝非是编排的,更不是空穴来风。“这就是我们急巴巴把您约来的真正原因。”

    沈强说:“我不怕,我没犯法,检察院也不能将我怎样。”余小姐见他强硬,便开导他说:“怕不怕是一回事,麻烦不麻烦又是另一回事。我们只想提醒你一下,让您心里有所准备。有些必要的手续也要准备妥当,才不至于被小人咬伤。”余小姐见沈强陷入沉思,又说:“他们将来诉讼的罪名是:您挪用公司巨额资金,为自己及亲朋好友谋私利。”

    沈强愣了,心头一紧。挪用公款罪名不轻,当初为了保密,务必使投资获利,只有他与关总知道此事的具体情况。其他人几乎不怎么清楚,到时是否能说清楚?

    余小姐察觉了他的紧张不安。问他:“你们在投资证券时,是否开会讨论过,有没有会议纪要,或者董事会决议之类材料?”沈强摇摇头,余小姐说:“这就有些麻烦了。你们办事不够周密,就算你完全出于公心,也难免陷入麻烦之中。”沈强脸色变了,汗从额上沁了出来。他感到有些后怕,确实当初未考虑周全。若进检察院是不容易说清楚的。

    金董事长只是听余小姐与他谈,一直未吭声,这时见沈强不知所措,觉得有必要安慰他一番。他说:“沈总啊,来喝口酒。”他端起杯子,沈强有些木然地端起酒杯。金董事长与他碰了下杯,抿了口酒,放下杯子,又说:“人正不怕影子歪。检察院也是重证据。你确是全心为公司操作,应该是没事的。据我了解,你们关总那儿是有董事会决议的,你并不知道而已。你们的关总为何被迫提前退休,其实也与此有关。董事会虽然通过投资证券的决议。但具体操作什么股票,怎么做,他只与你商量,对董事会其他董事,都秘而不宣,人家向他打听,他也不说,激怒了一些人,就像小余说的那样,他也杂在堵断别人的财路。你明白吗?”

    沈强听金董事长说关总那有董事会决议,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金董事长说的董事会,一定是指总公司董事会,自己不是董事,自然不知会议之事。但他惊讶金董事长何以知道此中秘密。他估计,金董事长一定与关总的私交颇深。他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及时抢盘,也明白为何急巴巴地约自己,提醒自己、关心自己,这都跟关总有关。一定是关总让他们支持和照应自己的。想到这,他对关总更是想念和感激。他是关总一手提拔的,关总对自己是完全信任,正因为如此,他竭尽全力干好分内每件事,不辜负关总的赏识和信任。然而事情到今日的地步,是他万万没料到的。现在想起,也似是在梦中一样。他也明白了为何关总被迫提前退休了。他心中颇为忿然,但却又感无奈。他请教金董事长:“金董,您看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金董事长说:“尽可能快地结束证券的事务。将资料做全,以备审查,另外也要缓和一下你与刘及姚的关系,不要让他们给你及关总再制造麻烦。”

    沈强说:“我是想在今日出清筹码的。但眼下051股价跌得厉害,恐怕不易平仓清库。”他在赶约会时,在车上看看信息机传播的股票行情,突见051股价跌得剧烈,有点不相信,以为信息机传播有误,忙打手机问周军,却证实就是这么回事。周军向他请示是否继续出,他说只要价位在成本价以内,还是继续出。但他心里明白,在这种势态下,是出不了多少的。他也奇怪那昨日的抢盘者和严振明他们怎么都不动手了。因为自己在外,也看不着盘子,就让周、苏两人见机行动。他打算尽早回去。

    金董事长说:“既然你希望在今日平仓清库,我们撑你一把,全部接受。我们商定一下每次转接盘的量和时间。”

    余小姐听了,忙从小包里拿出小笔记本和笔。与沈强商议对倒事宜。金董事长却品尝着美酒,不参与他们商讨。

    由于沈强已十分崇敬他们,又急于平仓出货,在价格问题上只要不亏就行了,所以商讨极为简单。一会儿便谈妥了。沈强表示他马上就回去布置。金董事长说时间尚早,不要急,放开心绪,好好品尝一番这美酒佳肴。

    因事情俱已谈妥,沈强的负担也轻了,心情也较前舒畅多了。菜的滋味,酒的滋味,他感到可口些了。

    聊谈会儿,沈强不由又感慨了,他说:“真没想到,在市场经济中,上面还会委以刘耀泉这种人重任,真不知上面是怎么想的?”

    金董事长却说:“这很正常,虽说是市场经济,但它的体制实质上变化不大,像刘耀泉这种人,是批新权贵,但愿也是最后的一批权贵。只要市场经济继续发展,这批权贵终将要被淘汰,退出历史舞台。”

    余小姐问沈强:“你若辞职了,还有什么打算?”

    沈强说:“我也不知道,走市场化道路吧,上人才市场去。”余小姐说:“你是个人才,我们金董也很赏识你,不如来我们公司吧。”沈强有些感动,说:“其实我才疏学浅,跟你们一比,真是班门弄斧了,实在是惭愧。”

    金董事长说:“就资本运作而论,你的功力尚欠火候,但我们知道,你在实业经营管理上有独到之处。一个原本专营实业的人又懂些资本运作的窍门,很不容易。我们公司也有实业,很欢迎你来与我们共谋发展,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强说:“金董既然看得起我,我乐意效劳,何况我正走投无路呢。”

    余小姐笑笑说:“是人才,还怕无路?”她举起酒杯,对沈强说:“为沈总能早日加盟本公司,干杯!”她说着一饮而尽。

    金董事长与沈强也举杯一饮而尽。余小姐说:“金董从不赞同用XO干杯,说这是牛饮,糟蹋美酒。今日金董也是破例了。”金董事长笑笑道:“得一人才,别说糟蹋一杯酒,就是糟蹋一箱XO,也值得。”

    沈强分外感动,看看表,他告辞了,回去布置出货事宜。

    金董事长望着沈强的背影,高兴地对余小姐说:“我们今日是又得人才又得筹码,算是大获全胜啊。”

    余小姐说:“这该叫金董妙计安天下,既得筹码,又得将。”

    金董事长听了哈哈一笑说:“玉倩啊,你也学会奉承了。”两人会意一笑,余小姐让服务员来结账。尔后,两人一同回公司布置接盘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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