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勾引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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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人们从会议室散去,屋里只剩王晓野和沈青青两人。王晓野笑道,“我看你早被这野蛮的氛围憋坏了吧?尤其发现男人都这么好色,是不是挺绝望的。”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沈青青道。

    “我们因‘久入兰室’,也就‘不闻其香’了。不过现在不用一本正经地谈生意了。光务实也没劲,所以有时务虚更妙,你说呢?”

    “可你们这儿的气场太实了,满屋散发的都是一股铜臭味儿和好色的腥味儿!”沈青青说。

    “如果不爱钱、不好色,怎么能当投资银行家呢?比如我此刻就闻到了一种虚无缥缈的幽香,诱惑好像就近在咫尺。”说完他朝沈青青投去一脸坏笑。

    沈青青佯装没看见,王晓野就说,“对了,我们这里还收藏了一幅油画!”他知道沈青青喜欢画,到哪儿都爱逛画廊。

    “什么?你们在这里还收藏了油画吗?”沈青青眼睛一亮。

    “说收藏可能夸张了点儿,其实就是我自己瞎买了一幅画而已,正好可以让你鉴定一下有没有价值。那种历史风情没准儿让你清气上升,浊气下降!”沈青青左顾右盼之时,王晓野再次闻到了从女人身上溢出的一种新鲜的发酵气息。

    这是一种被记忆牢牢储存的幽香,王晓野一闻到它身上就开始发酵,体内的一个幽灵就开始兴奋,而幽灵的世界里是没有时间的,一种感觉一闪,就成了图像,把他带回六年前初到香港时的第一次艳遇,当时他闻到的正是此刻令他着迷的味儿。那时王晓野刚刚在纽约告别了两个为他既伤心又切齿的女人,来到香港后本来想暂时不近女色,因为他清楚:自己既爱女人的灵魂,又爱女人的肉体!一句话:他经不住女人的勾引!尽管都是他在勾引女人。结果‘事与愿违’,他刚到香港就与一个美人不期而遇,遭遇美人的前奏就是这股神秘的幽香。果然如林洁所述,她们俩连身上的体香都一模一样!

    王晓野的妻子林洁是沈青青最好的朋友。所谓最好,用王晓野的话说,就是离同性恋只差半步!被这股味儿一熏,他有点儿飘,就笑着问,“你身上的味儿怎么跟林洁的一模一样?”

    沈青青表情略显尴尬,但她还是沉着应对道,“是啊!臭味相投嘛!要不我们怎么能成为最好的朋友呢?”

    “你们真的不是同性恋吗?我看她一回忆起你们的在一起的日子就心往神驰,那幸福的样子真让人吃醋啊!”王晓野逗她。

    “王晓野,你又开始胡说了。”沈青青有点急了,“我们俩的友谊是不一般,但不一定是同性恋!不过林洁和我之间的确什么都不瞒,比方说,你们俩第一次是怎么见面的,第一次在哪个海滩玩,还有那个第一次我都很清楚。”

    “完了!看来我在你这儿已经没什么隐私了。”王晓野作着急状。

    “瞧!紧张了吧!你没干坏事怕什么?不过,你要是在外面干坏事可真得悠着点儿。反正我对做投行的男人没信心。我以前以为只有国内做投行的男人好色,像我们周总就不可救药!没想到海外的同行也一样!看来林洁说对你不做指望是对的,男人就是经不住诱惑!做投行的男人更没戏!”

    “可问题是,究竟是男人诱惑女人,还是女人诱惑男人呢?我看整个人类都不可救药!再说,男女之间的关系无人能说清,最靠谱的也只能用缘分来解释。”

    “比如你和林洁的第一次相遇,是不是一种天定的缘分?万事总有因果,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呢?”

    沈青青指的是王晓野六年前的那段艳遇。王晓野即将离开纽约时,朋友们给了他一堆去香港后可以联络的朋友电话,以便他人生地不熟好有个照应。王晓野当然首先给女人打电话,比如路小红、林洁之类,一看就知是女人的名字。他约好吃午饭的第二个女人就是林洁。

    吃饭地点在怡和大厦楼下的“潮江春”。他走进大厅,正在迷惑之际,只见远处有个女人在向他招手。王晓野举头望去,眼睛顿时一亮:那是一双多么迷人的眼睛啊!怎么这么熟悉?刹那间他脑子里的幽灵已经飞快地和上帝沟通了几个来回:“这不是不久前在移民局大楼碰到的那个美人吗?”

    大约两个星期前,他在移民局大楼排队办身份证时,附近传来一阵用北京话打电话的女人声,接着他闻到了一股幽香,等他往左侧身一看,顿时心生欢喜:一个头披乌黑短发,身着黑衣黑裙的美人悠然映入了眼帘!她的皮肤是太阳晒出来的那种棕色,加上从头到脚一身黑的打扮,俨然一个《天鹅湖》里的黑天鹅。

    王晓野特别注意到她的眼睛,不仅眸子又黑又亮,而且双眼皮的轮廓和边都精致得像古希腊的雕刻。这种类型的眼睛属于欧洲和南亚的人种,在中国罕见,他估计这是五胡乱华后留下的杂种,就跟陕西米脂出的美人一样,不是因为那儿水土,而是因为与蛮夷的杂交。女人的眉毛和睫毛都黑而亮,嘴巴的左下方还有一颗酷似玛丽莲.梦露的美人痣,活脱脱一个美人!她此刻正用一个砖头大小的手机打电话,声音清脆柔和,语气中不断飘出丝丝傲慢,令人品出京腔的某种精髓。那时大哥大还是稀罕的玩意儿,王晓野还不曾用过。

    对于刚到香港的王晓野,这京味儿浓浓的普通话让他听了顿时一爽。当人从潮湿闷热的香港飞抵北京后走出舱门,深吸一口干爽的空气,就是这感觉!王晓野当时只能用英文和同胞说话,感觉总是怪怪的。大约整整五分钟,他站在队列里欣赏着这个来回踱步打电话的女人。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原来林洁就是她!

    寒暄过后,王晓野冲着林洁神秘地一笑说,“其实我早已见过你!怪不得电话里就觉得耳熟!”林洁只当是开玩笑,就说你才来香港没几天,咱们不可能见过面啊!王晓野说你没见过我可我没见过你呀?如果我能证明见过你,那今天就由你请客咯?林洁一笑说没问题。

    王晓野就信心十足地问,“你不久前在移民局办过身份证吗?”

    “是啊!可是你怎么知道?”林洁十分惊讶,脸露疑色,仿佛王晓野是个可疑的坏人。

    “很简单,因为那天我也在办身份证。结果从人群中注意到你!今天我蓦然回首,又发现你就在这儿!”

    “可那么多人,你干嘛就盯上了我?”

    “你那么漂亮,能不惹人注目吗?再说,你旁若无人地用大哥大在那儿用北京话讲电话,而周围的香港话我根本听不懂,能不注意你的声音吗?不信我们都拿出身份证,看办证的日期是否相同。”

    林洁喜滋滋地说:“你这人真会逗女孩子开心!可我还是有点儿怀疑。”她的确还半信半疑!于是两人掏出身份证一看:果然办证日期都是七月二日。林洁脸上的疑惑之色顿时无影无踪,她立刻神采飞扬地说,“真好玩!像电影里的故事一样。那好,今天我请客。看来咱们俩还有点儿缘!”

    “岂止是有点儿缘,我看缘分深了去了,深不可测呀!”王晓野故意夸张地说。他们就这样闯入彼此的生活。

    但是戏剧化的开场并未给王晓野带来任何优势,他很快发现追林洁的挑战性极大,因为那时有三个男人在追她,其中既有中国高干子弟,又有跨国公司的老总。林洁虽然在北京长大,但其父母分别是江苏和浙江人,都是上大学才进北京的。父亲是儿科医生,母亲是北大英文系的教授。父母对林洁这个独生女的教育完全是传统的书香门第式的。在海淀区的校园里长大的她虽然早已习惯了男人的追求,却一直没真正谈过恋爱,离男人的实际距离还很远。也许正因为追她的男人多了,她反而不知如何选择男人,此乃所谓“happytrouble”,即“幸福的烦恼”。这种女人选择男人的范围往往自然地局限在那些找上门的男人,不像一般人是靠自己主动,优越反而不知是福是祸了。王晓野说这是优越的悖论。

    女人充满傲气和优越感,王晓野则充满野性、激情和狂想。三个月之后,他已经和林洁一起坐在了愉景湾的海滩上,他在潮汐声中又闻到了那股幽香,并顺着那幽香的来路,吻到了她湿润的香唇,触摸到了一对精致的乳房。女人那时且惊且晕且喜,被王晓野的手摸得呼吸急促,神魂颠倒。王晓野本想在海风中浪漫到底,但女人在醉意中惊醒,意志坚定地警告他不要得陇望蜀,王晓野只好泱泱作罢!

    一个月后,早已不耐烦的王晓野使了一招他自己称为临门一脚的绝活:他突然将两张美国联合航空的环球机票放到了林洁手上。机票沿途停留的国家是美国、英国、西班牙、法国和德国,最后回到香港,正好绕地球一周。林洁当时瞪大了乌黑的双眼,几乎被一种力量击倒!王晓野后来得意地说她肯定是“被一股幸福的浪冲击得一阵眩晕”,就像电影里经常看到的煽情却不太真实的画面一样。

    结果这次的临门一脚破门而入:林洁终于跟着这个野性十足的男人踏上了浪漫的环球之旅。在西班牙,他们驾车去了至今仍被英国占领的地中海要塞直布罗陀。和香港类似,那是个被英国占领的西班牙地盘,但前些年投票的结果,人们一边倒地要求继续由英国人统治。他们还参观了阿拉伯人占领西班牙时在格林纳达修建的美轮美奂的阿尔汗布拉宫,谁能想像当年阿拉伯人将西班牙一占就是几百年!在德国,他们开车穿越了“浪漫之路”,还有红砖红瓦绕河而立的大学城海德堡,这些都是林洁在复旦念书时就神往的地方。

    由于这天上人间的种种因果,林洁又引来了此刻站在王晓野面前的沈青青。显然沈青青在王晓野面前还有些拘谨,但他们之间的某种暧昧氛围是不言而喻的。可是沈青青与林洁的关系更为暧昧,远超女人间的单纯友情。王晓野想,仅她们散发的相同的幽香就是个迷人的谜!但他想不了那么多,只能跟着直觉走。

    在人生的漫游途中,王晓野一直和女人博弈。

    2.王晓野把她带到里墙上的一幅油画边。敢跟人侃绘画的都算胆大的主儿,因为绘画与生活的距离很像音乐,虽然贴近生活,但其“艺术性”往往深不可测。试想:若单靠听觉和视觉来唤醒人的“觉悟”,一旦抽象起来可就玄了!谁能用语言把绘画和音乐表述清楚?再说,语言的局限也显而易见:具体、鲜活、深邃却歧义丛生。音乐的艺术性那个玄就甭提了,画也差不多。从莫奈、梵高到毕加索,越画越模糊、越歪,总之越不像个东西还越值钱,还愣说这就是艺术。于是小资们对这趟混水总是爱恨交加,一般轻易不涉猎,以免露馅。

    但王晓野属于天生胆大、生猛的一类,从不迷信专家和权威,他爱自己悟,决不人云亦云!比如,他笃信孙中山的“知难行易”论,而非大众认同的“知易行难”,他认为中国人由于信息不对称而处在无知和偏信的状态,欠缺人类最最基本的常识。比如“自由”这两个字,初识字的人也认得,但教授也未必知其含义。一句话:知难!

    眼前这幅画不抽象,但有股明显的视觉冲击力。王晓野指着画一脸正经地说,“当你像今天这样心情沮丧的时候,多看这幅画,就会有种红色风暴席卷神经和毛孔的激荡感,任督两脉会更为通畅,继而热血沸腾,革命豪情会油然而生!”

    沈青青看着画,先是一愣,接着皱眉,然后捂住嘴笑起来,苗条的身子还抖个不停,笑声不仅没捂住,反而随目光一起散发出一种妩媚的波,与身体的抖动很和谐,像一种音乐的旋律。

    “天哪!这到底是红卫兵还是摇滚青年?‘文革’怎么被画成了这个样子?”她的话和笑中充满惊讶,眼神中掠过一丝校园里常见的迷茫。王晓野就欣赏女人的这种迷惑与迷离交织的目光。

    这是一幅人山人海的画卷,中国人一看那耸立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就会认出这是天安门广场。整个画面以红色为基调,红霞满天,红旗招展,无数身穿军装、腰扎皮带的红卫兵小将臂戴红袖章,手举红宝书,疯狂地从不同方向朝着纪念碑方向挥舞,神态激动,嘴型呈歇斯底里呼喊状,有的泪流满面,有的表情痛苦甚至呈快活欲死状:一种只有女人达到性高潮才难得一见的表情!

    王晓野说,“瞧他们那样儿!好像都到了性高潮一样。可是如果数万人同时达到性高潮,那是什么样的氛围啊?”

    沈青青看了一眼王晓野,掩嘴一笑,没吭气,然后眼盯着画,里面的人的确都处在歇斯底里的状态,但不知他们的兴奋敏感点在何处?纪念碑的高台上,只见一个身着解放军军装、满面胡须的男人正怀抱电吉他,弯腰提膝,眉头紧皱,神色痛苦却激昂,完全陶醉于弹奏的巅峰状态,颇有猫王的摇滚风范。因为弹奏者距离很远,所以面孔不清楚,既像老外又像老中,她想那一定是偶像级歌星。可在文革时期怎么会有摇滚演唱会呢?结果诧异在一瞬间化为笑!她朝画面稍一凝神,几乎能触摸到快溢出画框的滚滚红流。

    “你听!”王晓野朝沈青青挤了挤一只眼,“这把吉他可不是一般的乐器,它的音色效果可以从画中人物的真挚表情上略知一二,那是一种令人恍惚、痴迷的东西,能掀起了一种波澜,好像红旗、红袖章和红宝书形成了一种红色海洋,疯狂却有节奏,像一种迷人心智的波浪,不断掀起‘革命的新高潮’。就跟‘性高潮’一样,这是当时全国人们共享的高潮!革命的幽灵和余音还时常通过这幅画在会议室里飘荡,不信你仔细听!”

    沈青青竖起耳朵,再环顾四周:屋里空无一人,只有长长的会议桌和周围的高背皮沙发,一片宁静。她把头转向靠海的巨大窗户,只见繁忙的海湾对面有一片顶棚呈帆船弧线状的米黄色建筑,那是坐落在九龙尖沙嘴的香港文化中心,有点‘林肯中心’的意思,凡大型歌剧和交响乐都在那里演出。

    沈青青眼睛一亮,就着王晓野的幽灵问题信口说道,“是革命的幽灵吗?可我怎么只感到了《歌剧魅影》里的那个幽灵呢?我倒希望更多的音乐幽灵出现。不过,香港虽然难以产生革命,但也不易出现歌剧魅影啊!”

    王晓野觉得爱听歌剧的女人是可爱的,哪怕听百老汇的歌舞剧也好。如果她还爱听京戏和昆曲,王晓野就会觉得她有品味了。他顺势说,“看来你的灵感不错,歌剧的幽灵的确即将光临本港。为了庆祝英国人班师回巢,香港不仅把歌剧《阿衣达》的全套人马请来,甚至还制作了一个跟原型大小一样的狮身人面雕塑,就在露天开演。不过古典歌剧已经被弄得像马戏团的杂耍了!”

    “是吗?就跟这天安门露天演出的红色摇滚一样?”沈青青故意问道,“你说这画中的歌星是谁呢?发型像中国人,可满脸的胡须又像老外。那时谁可能这么前卫呢?”

    “我猜那可能是‘猫王’,但‘猫王’没留胡子。他的胡须有点像马克思,所以有可能是老外,因为那时美国、英国、法国的学生都在游行、示威。也有可能是美国歌星被邀请到中国交流革命经验。连当时最大的敌人美国总统尼克松都被毛主席邀请到中国,所以邀请歌星应该更容易。再说毛主席一向我行我素。他接见尼克松时就明确告诉他支持共和党,让这个反共老右派都目瞪口呆。”

    “可是毛主席又那么前卫吗?”

    “毛主席是个诗人,诗人前卫有什么奇怪的呢?他连长征途中都没忘了写诗,从湘江岸边到井冈山头,从延安窑洞到北京红墙,他诗人的浪漫色彩从未减弱,而文化大革命正是他浪漫主义的高潮。天安门广场本来就是搞群众活动的地方,所以举办一场摇滚晚会很正常。当诗人同时又是革命家的时候,逬出的火花可就大了!所以中国的烈火一烧就是半个多世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

    “虽然我也经历了‘文革’的尾声,可我一直不理解红卫兵为什么比现在的追星族还狂热?按理说中国人的国民性普遍保守、内向,可为什么老的少的都比吃了摇头丸还疯?”

    “也许因为骚动的青春需要宣泄吧!那时宣泄的渠道却如此单一!偶像就一个,物以希为贵,狂热也属正常了。估计当年的红卫兵现在都散落在中国特色的股市内外,不是被股份化了,就是在炒股。而红卫兵的后代就是现在的追星族!”王晓野将历史与现在连在一起。

    “可现在的年轻人只觉得老一辈可笑、可悲!也许历史被这样画出来,以摇滚的形式,他们就更好理解了!”沈青青感慨地说。

    “中国就是个谜!被压抑得太久,物极必反,能量是守恒的呀!当领袖的偶像比比皆是,遍布所有的城市、街道、家庭乃至每个人的衣服时,人们唯有崇拜偶像才能证明自己活着!”

    “可如今人倒是酒足饭饱了,却活得没什么激情,而没有激情的生活就是没劲!每一代人好像都爱回忆从前的理想和奋斗,批评现代年轻人的轻浮、功利和物质主义。”

    王晓野说,“其实这几代人的理想和激情都是病态。而我们从一出生就发育不良。尽管我们受过所谓高等教育,甚至留过洋,可思维方式已深深打上了时代的烙印,所以我们插翅难逃!”

    沈青青陷入沉思,然后问道,“那你说中国人在这世界上过的日子好玩吗?”

    王晓野说,“从古到今有时好玩有时不好玩。比如春秋时代就好玩,因为没统一,所以百家争鸣;统一后基本上就没什么好戏了,尤其在汉代‘独尊儒术’之后。只有唐朝还凑合,也是因为对外开放,人种杂交,佛道并行,当时的中国到处是老外。有本叫《宽容》的书这样开头:在无知的山谷里,人们过着幸福的生活。中国也许是地球上最大的一个无知的山谷。”

    沈青青隆起的细眉舒展了,但目光中又多了一分惆怅,似乎若有所思。她爱听这个男人说话,甚至迷上了他那天马行空的风格和肆无忌惮的批判。银行家中居然也有充满情趣的男人!

    “这画从那儿弄到的?反正不可能是国内画家画的吧?”沈青青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王晓野脸上略显得意之色,“六年前我在纽约的SOHO逛画廊时发现了这幅画,便毫不犹豫地买下来。我认为精神食粮越被共享价值越大,所以就把它放到公司里与大家共赏。这幅画既帮我们了解中国国情,又激励大家斗志昂扬,然后春潮激荡,向高潮进军。”

    “这真是个野性十足的男人,果然跟林洁说的一样!”,她暗想,心里掠过一种狂野而隐秘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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