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鲶鱼效应
酒店凌敏的房间里，股民的电话应接不暇。
汪涛刚刚接完一个上海股民的电话，那人说他没买海尔股票，后悔得要命！汪涛在电话里对他说：“……你可以再买嘛……好……再见。"
汪涛放下电话没一分钟，电话又响起来。汪涛接起电话：“是……是……谢谢！"
他放下电话：“一个青岛股民打来的，他说，青岛股民一片欢呼，要把凌总裁抱起来！"
向华、孟晓洁为电话中传出的信息激动和兴奋着。
在汪涛接电话和传达电话内容的时候，凌敏一直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的霓虹灯闪闪烁烁。
他的脸上没有兴奋。
凌敏转过身来，严肃地说：“股票上市这一仗已经成为过去了。我们要尽快赶回青岛，扎扎实实抓好产品的质量和市场，这才是我们的立足之本！"
向华、汪涛、孟晓洁顿时收敛了刚才的得意神色。
向华道：“今天晚上咱们考虑一下，在上海还有哪些工作要做，排出日程来。"
凌敏说：“咱们明天一早就搬出去，找个便宜点儿的地方住！"
汪涛小声嘟囔道：“没两天就回青岛了，还搬什么？怪麻烦的。"
孟晓洁附和着：“是啊，股票上市都成功了，还在乎这点儿房钱？"
凌敏道：“前几天各方面来访的人多，为了企业的形象，咱们才住了四星级宾馆。现在接待工作基本结束了，咱们就没必要住这么贵的饭店了。今后无论办什么事，我们都要多考虑企业的利益、股东的利益，哪怕是一分钱，也不能浪费。"
电话铃又响了，汪涛接起：“喂……你好！凌总在……你等着。凌总，龙主任电话。"
凌敏接电话，听筒里传出龙建平兴奋的声音：“凌总，你回来的时候，青岛市准备在机场为你搞一个欢迎仪式，青岛新闻界和股民纷纷打听你回来的日期，要到机场欢迎你呢！"
凌敏坚决地说：“请你告诉大家，绝不要搞什么欢迎仪式。在上海的情况，我们回去后会组织专门的会议向各界汇报，形式的东西一律不要搞！"
凌敏一行搬到了一家小旅馆，做了几天股票上市的收尾工作，便返回青岛。他们在小旅馆门口要了两辆出租车，其中一辆车的司机竟是前两天曾为凌敏开过车的股民。他热情地上前与凌敏握手祝贺。
“凌总，这么巧又碰上了。海尔股票开市大吉，我这个小股东也跟着发财啦！"这位出租司机兴奋地说。
凌敏笑道：“谢谢你的支持。"
凌敏、向华上了前面那辆车，汪涛、孟晓洁上了这位出租车司机的车。两辆车驶离旅馆大门。
汽车上了虹桥机场公路，出租司机扭头说道：“这回你们凌总可赚了，原始股还不买个十万八万的！"
汪涛说：“没那么多，他和海尔普通员工一样，都是一千七百股。"
出租司机一笑，说：“不可能！上海所有的上市公司，没有一个头头和员工买的原始股是一样多的。他们还很会为自己找理由，说什么自己多买是为了让股民对他的企业更有信心。哼，实际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共产党给了你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别人找都找不着，你却不要，有这么傻的人吗？"
孟晓洁道：“我们凌总可跟你说的那些头头不一样。在我们海尔，不单是买原始股老总买的和职工一样多，其他福利待遇，像分房啊、买煤气罐啊，都是先尽着第一线工人，再科室干部，最后才是集团领导。我们凌总说，在海尔当干部，先得做到两条，一是吃苦，二是吃亏。"
出租司机惊讶地问：“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
出租司机感叹道：“要不是亲耳听你们讲，我还真不信。你们能碰上这么好的领导，太幸运了。我们股民买这样企业的股票，才真正叫放心！"
凌敏、向华、汪涛和孟晓洁一行顺利地回到青岛，从出机口高高兴兴地走出来。等着接机的只有两个人：龙建平和凌敏的妻子余岫。
龙建平招呼道：“凌总！"
凌敏看见余岫，愣了一愣：“你也来了！"余岫笑着不搭话，眼睛里充满了快乐。她知道丈夫已经渡过了难关。
一行人出了机场，到停车场上了车。龙建平坐上驾驶座。
车内，余岫紧挨着凌敏坐下。她的眼睛没有离开凌敏，一直看着他。
龙建平扭回头问：“凌总，你究竟带回来多少钱？"
凌敏说：“三亿九。"
龙建平吃惊地道：“什么……哈哈哈哈！这回咱们可该翻身了！"龙建平一边大笑，一边启动了面包车。
孟晓洁和汪涛在车内并肩坐着。孟晓洁看着窗外，汪涛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海滨沙滩，夜色朦胧。
对岸灯光的倒影随着波涛起伏荡漾。
汪涛和孟晓洁提着鞋子，踩着浪花散步。
汪涛仿佛不经意地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常立夏走了已经有十个月零八天了……"
孟晓洁诧异地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以为只有搞财务的会数数啊。"汪涛笑着说，“他走了以后，四个多月没看见过你的笑脸，我以为你永远缓不过劲来了呢！当时，真想开导开导你……"
“那你怎么不来开导啊？"
“怕招嫌疑呗。"
“招什么嫌疑？"
“趁人之危，夺人所爱。"
“哼，做贼心虚吧！"
“后来，在常立夏走后的第一百五十二天，你笑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你这殷勤献得很高级嘛！"
两个人都笑了。
汪涛忙解释：“我这可不是献殷勤……"
孟晓洁说：“献也没关系，我喜欢听。"
汪涛看着她：“真的？"
孟晓洁说：“真的。"
汪涛认真地说：“那一阵子，我真的总是牵挂着你。"
孟晓洁轻声地说：“我能感觉到。"
汪涛道：“能感觉到就好，不然我这心就纯粹是瞎操了。"
孟晓洁说：“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
汪涛学着孟晓洁的语调：“‘你为什么不像常立夏那样，也离开海尔？'"
“你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个？"
“研究女孩子的心理，我一点不比常立夏差。"
“那当初你怎么……"
“我怎么不追你？"
“就算是这个问题吧。"
“《孙子兵法》里有一招，叫后发制人，这一招很厉害，常常能置人于死地。常立夏是先发制人，我是……"
“后发制人？哼，原来你一直在算计我呢！你这个人真坏！"
汪涛得意地点点头：“你这才看明白？”
孟晓洁笑笑：“你以为你成功了？也太自信了点。好了，不谈这个话题了。快说，你为什么不离开海尔？"
汪涛问：“说真话？"
孟晓洁盯着他：“当然。"
汪涛道：“就是因为你。"
“去，我才不信呢！你怎么也学得油腔滑调，嘴上像抹了蜂蜜似的。"
“我敢发誓，如果不是因为你……"他见孟晓洁直视着自己，有点发虚了，“说老实话，你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有别的……"
孟晓洁问：“别的什么？"
汪涛说：“凌总，他的人格和他对我的知遇之恩。我有许多同学在企业界工作，还有的在合资公司。他们的收入都比我高，但我发现他们谁都没有我在海尔的体验……"
孟晓洁问：“什么体验？"
汪涛说：“个人的创造性被尊重，个人价值能够充分实现！在咱们这儿，用不着吹吹拍拍搞邪门歪道，没有纠缠于人际关系的烦恼。凌总为大家搭建了公正公开的赛马场，你能翻多大跟头，我就给你搭多大的舞台。你想，我一个农村孩子，城里没有有钱的亲戚，官场上找不着叔叔阿姨，要不是在海尔，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可能一事无成。海尔给了我这么多，我能离开它吗?另外，我相信凌总的眼光，相信海尔前途无量。我离开它，不是太傻了吗?"
孟晓洁说：“看看，终于坦露心声了吧！这才是你不离开海尔的真正原因呢，以后不许拿我垫背。"
汪涛道：“在我心里，你和海尔的分量一样重。真的，我爱海尔，也同样爱……"他看一眼孟晓洁，不往下说了。
孟晓洁逼视着他：“说呀。"
汪涛道：“爱——你！"
孟晓洁问：“不是花言巧语？"
汪涛道：“我保证！"
孟晓洁被深深地感动了。
两个人热烈地拥抱接吻。
凌敏驾着他的小轿车在街上行驶，旁边坐着孟晓洁，轿车音响播放着一首欢快的歌曲。
车行至十字路口时红灯亮了，凌敏的轿车越过了停车线。
一个警察走了过来。
凌敏自言自语地说：“糟了。"
警察走到车旁，给凌敏行个礼：“对不起，驾照！"
凌敏赶忙把驾照递给警察：“我没留神……"
警察翻开驾照一看，惊喜地说：“你是海尔集团的老总？"
凌敏笑着点点头。
警察道：“我买你们的股票了！"
凌敏说：“留着吧，肯定发财！"
“托你吉言。"警察把驾驶照还给凌敏，退了一步，挥了一下指挥棒，“走吧！"
凌敏笑着指了指红灯：“我可不能再犯错了。”
警察抬头一看，也笑了：“祝你好运！"说完一转身忙别的去了。
凌敏与孟晓洁相视一笑。
凌敏把车开到青岛市中国银行分行，停在街边。他和孟晓洁从车上下来，向银行大门走去。
忽然，手机铃响了。凌敏从兜里掏出手机：“喂，哪位？"
“我是工行刘铭镇啊。"电话中传出刘铭镇的声音。
凌敏说：“你好，刘行长。"
刘铭镇道：“祝贺海尔股票上市成功。"
“谢谢你。"
“怎么样，把你带回来的钱，是不是存一点在我的行里？"
“这次就不必了吧。"
“你把钱存在我的行里，我保证在各方面给你提供最好的服务。另外，你工业园缺的资金，缺多少我给你贷多少。"
“刘行长，感谢你对我们的支持。这一回我已经跟其他行有约在先了，实在对不起。下一回一定考虑你们。"
“那好，说好下一回。回头我去看你，再见。"
“再见。"
凌敏收起手机，两人一块儿走进银行大门。
回到青岛后，凌敏陆续接到好几家银行行长的电话，都是想让海尔存钱的。孟晓洁知道这些情况，愤愤不平地说：“这些个行长，都是势利眼儿！在咱们最困难的时候，一个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得远远的，现在凭什么要把钱存到他们账上？"
凌敏笑着看了她一眼。
孟晓洁也笑了：“真是的，咱们憋屈得太久了，也该牛一把了。"
两人笑着向王岳河行长的办公室走去。
王岳河听见了笑声，走到办公室门口迎接凌敏和孟晓洁。
孟晓洁笑着道：“王行长，我们凌总给你送钱来了！"
三个人边寒暄边进了办公室，凌敏坐在了王岳河身边。
凌敏道：“王行长，我们工业园最艰难的时候，是你支持了我们，没有你贷给我们那八千万，就没有工业园。你还因为这事替我们受了委屈。"
王岳河说：“凌总，不说那个，那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工作。我知道，你们股票成功上市之后，攻你的银行不少，这些关系你也不能不照顾。我理解你的难处，其实我的胃口也不大，把你的钱存在我们行里三分之一就行了。"
凌敏望着王岳河笑了。
王岳河又说：“四分之一也行啊。"
孟晓洁说：“王行长，凡是对海尔有恩的人，我们凌总都不会忘记。凌总在上海就说好了，我们带回来的钱，全部存到你的银行。"
一听这话，王岳河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他想着自己刚才的担心，不禁有些羞色，呵呵地笑起来。
凌敏说：“但是后面的款，还得由你支持。"
“没问题，你的工业园还缺多少？"
“除去几家外国公司投入的资金，还缺八个亿。"
“好，存一贷二，八个亿我全包了。"
海尔股票在上海的成功上市，使凌敏走出了融资困境。1995年5月，海尔工业园胜利竣工。
雄伟的海尔大楼，如一个巨人高耸入云。
工业园门前，“敬业报国，追求卓越"、“迅速反应，马上行动"的巨大标牌醒目耀眼。
5月22日，海尔集团总部迁往新落成的海尔工业园。海尔人在凌敏的带领下，用了十年的拼搏，完成了他们的第一次创业。
赵迪之市长亲自出席了庆贺海尔工业园落成和海尔集团总部东迁仪式并剪了彩。
当天下午，汪涛与孟晓洁在海尔工业园举行了婚礼。孟晓洁穿着白色婚纱，与他一起来到总部大楼前的文化广场，拍了他们的结婚纪念照。他们愿意把自己的幸福与海尔的成长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并且认为这样才会使幸福地久天长。
凌敏平时难得有闲暇时光，每逢假日，他最主要的休息方式就是逛商店，了解家电市场的销售情况。这个星期天他全用来陪伴妻子和儿子，一家三口来到大商场的运动鞋部，打算给儿子凌力买双合适的运动鞋。
余岫给儿子挑了一双国产的，让他穿上试试。可凌力却不屑地撇撇嘴：“我不要这种国产的，我要那个。"他指了指着鞋架上的耐克鞋。
余岫一看：“那是进口的，太贵！"
儿子说：“可我们同学都穿耐克鞋。"
余岫无奈，走过去拿了一双，蹲在儿子跟前，小声道：“四百九十块钱哪！"
凌力从妈妈手里拿过来就往脚上穿：“便宜没好货，我就要这种！"
余岫瞪了他一眼，转头找凌敏，却不见了他的人影。便问凌力：“你爸呢？"
此刻，凌敏正一个人站在化妆品柜台前浏览着。
女售货员走过来殷勤地问道：“先生，您不给太太买点什么？"
凌敏忙说：“谢谢，我看看。"
这时，过来一个拿着可口可乐的年轻姑娘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问道：“小姐，有素馨洗发膏吗？"
女售货员答道：“没有。"
“那有什么？"
“飘柔、海飞丝……"女售货员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起来，说的都是些洋名牌。
中年妇女显得有点发愁。她身边的年轻姑娘道：“小姨，就买飘柔吧，都转了五六家商店了，哪儿都没有你要的那种，飘柔多好啊，你没看电视里净做广告。"
中年妇女似乎有些为难，说：“可我就习惯用素馨的。"
年轻姑娘笑着说：“我姥姥还习惯用皂角洗头呢，哪儿找去呀？你就现代化一下吧，啊？哎，小姐，拿瓶飘柔！"
凌敏微笑了一下要走，余岫提着个塑料袋过来了：“你到哪儿去了？楼上楼下都找不着。"
儿子跟在她后面，把脚伸出来给凌敏看：“爸，你看！"
凌敏看见儿子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耐克鞋。
凌力得意地问：“怎么样？"
凌敏敷衍道：“挺好。“
凌力受到爸爸的肯定，更得意了：“外国的东西就是好！”
余岫说：“四百多块钱呢！非要买，这孩子！从小就崇洋媚外。"
回家的路上，凌力把穿着新耐克鞋的脚踩在挡风玻璃上不停地欣赏着。自工业园落成后，凌敏就开始补习英文，并时常用自己学过的单词考一考上高中的儿子。这会儿他看儿子对耐克鞋那么热衷，嘴里不禁蹦出了一个英文词：“Economicpenetration(经济渗透)。”
“您说什么？”凌力没听清。
凌敏斜了一眼耐克鞋，又把这个英文词重复了一遍：“Economicpenetration(经济渗透)。”
凌力不解地望着爸爸。
轿车驶过青岛最繁华的闹市区的时侯，透过车窗，街道两旁巨大的广告吸引了凌敏的视线：日本松下、德国大众汽车、可口可乐……
望着这些五光十色的广告牌，凌敏不由得陷入沉思：我们一直高喊着走向世界，没想到世界已经向我们走来了。飘柔、耐克、松下、可口可乐、皮尔卡丹、兰带等等洋名牌，已经潜移默化地渗透到中国人的衣食住行。而那些曾经有口皆碑的中国名牌，却销声匿迹，成了明日黄花！打开的国门不可能再关闭，优胜劣汰是市场竞争的永恒法则，只有发展自己，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第二天一上班，凌敏、向华在汪涛陪同下到洗衣机厂生产线检查工作。汪涛带着自己的秘书。
向华在安装波轮的工序上停了下来，她拿起一个波轮，看后问道：“这个模具是哪个厂家生产的？"
汪涛吩咐自己的秘书道：“你给向总介绍一下。"
秘书回答：“这是日本上野株式会社生产的。”
向华指着波轮：“这里有一道棱，不影响洗衣机质量吗？"
秘书回答有些犹豫：“应该不影响吧。"
向华不满意这个回答：“应该不影响？这是你的主观推断，还是经过了实际检测？"
秘书答不上来。
向华又问：“消费者有什么反馈没有？"
秘书支吾：“我……不太知道。"
向华问：“那么谁知道？"
“我是分管内部管理的秘书，这些事归武秘书管，他大概知道。"
向华看着汪涛：“你也不知道吗？"
汪涛忙道：“我去叫武秘书来。"
凌敏见向华火气上来了，想拉她离开，便对汪涛说道：“不用叫了，你搞明白了我们再来。"
向华已经控制不住了，训斥起来：“汪涛，你这么年轻，记忆力就衰退了？凌总和我都不需要专职秘书，你现在却配秘书了!一个大秘不够，还有个二秘，你什么时候配小秘(蜜)呀？"
汪涛被向华训得呆若木鸡。
凌敏拉着向华往车间外面走。
向华边走边气鼓鼓地说：“简直不像话！当干部的连生产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了，真是岂有此理！"又转回身对汪涛说，“还站着干什么？快走，集团不是要开物业管理会吗？"
向华与凌敏穿过文化广场，向总部大楼南门走来。
大楼台阶上下停满了小卧车，还有几辆面包车。
龙建平、李大茂等中层干部陆续从自己的小车里走出来，几乎每个人都带着秘书。他们相互打着招呼，踌躇满志地走上大楼的台阶。
侯胜在指挥调度拥挤的车辆。
向华感慨道：“这么多小车？快成国宾馆了。"
凌敏没说话，站在台阶上面，看着下面的一片汽车，若有所思。
凌敏办公室内，天已黑了，凌敏还在灯下看书，桌上摆着《孟子》、《甲申三百年祭》和一些西方企业管理书籍。
向华敲敲门进来，举起左腕示意一下表：“又忘了时间了！"
凌敏道：“你不是也没走呢吗？"
向华道：“空调厂出了点技术问题，我去看了一下。"
凌敏把手中的《贞观政要》一举：“这里边有个故事很有意思，你家里没事吧？咱们说会儿话。"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碗装方便面，放在桌上，“给，一人一碗。"说着揭开碗上的盖纸。
向华忙走过去：“我来。"
她用暖瓶的开水泡方便面，一碗送到凌敏桌上，自己坐在办公桌对面，等着凌敏说话。
凌敏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问了一句：“你说说着，究竟是创业难，还是守业难？"
向华一愣，笑道：“这还用问，答案是明摆着的，创业难，守业更难呗。"
凌敏笑着指了指手中的书：“我猜你也会这么说。你这种观念啊，是从咱们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你看，这儿有一段唐太宗和他的大臣们的对话：唐太宗打下江山之后，问他的大臣们：‘帝王之业，草创与守成孰难？'大臣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唐太宗就提醒他的大臣们，‘今草创之难，既已往矣；守成之难，当思与公慎之。'意思是说，创业的艰难过去了，守业的艰难来到了，我们要慎重对待。唐太宗不愧是一代明主，《贞观政要》是一部指导唐朝发展的政论性文献，唐朝在这一文献的指导下也有过鼎盛时期。但是，最终为什么没有逃脱‘荒冢一堆草没了'的结局呢？其中的原因应该由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去研究，但对我们干企
业的人来说，有一点值得深省，那就是他只想着守业，不再创业了，到头来业也没守住。我想，咱们办企业，和治理国家是一个道理。根本不存在守业这一说，要想持续高速发展，就得不断地创业。海尔在国内家电行业中虽然位居第一了，但和那些国外的大公司比，还是个婴儿。老说狼来了，狼来了，其实狼已经在眼跟前了，我们的员工还迷迷糊糊的，没有感到生存的压力……"
向华点点头：“是啊，汪涛那么有朝气的干部，也染上惰性了。还有，今天看见楼下挤了那么多小车，我的头‘嗡’的一下蒙了，心想，出问题了！"
凌敏道：“咱俩想到一块去了。孟子有句话说：‘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只有感受到压力，才能产生动力；只有意识到危机，才能迸发出生机呀。"
向华说：“对，我在一个杂志上看过一个故事，有个渔民去海里打鱼，回到岸上的时候，船里的鱼往往都死掉了。他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鱼不死。有一天，他打到一条鲶鱼，把它放到舱里，鲶鱼很凶，舱里的那些鱼怕被它吃掉，就拼命地躲藏，结果渔民回到岸上的时候鱼一条也没死。从此，这个渔民每次出海，舱里都要带一条鲶鱼。人们把这叫‘鲶鱼效应'。我想，是不是该往咱们集团这池水里放一条鲶鱼啊？"
凌敏赞同道：“你说得太好了。明天上午开中层干部例会，把咱们的想法跟大家讲一讲，统一一下思路。"
中层干部会在海尔总部大楼的会议室里准时召开，凌敏就他思考的那些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像以往一样，先谈了两件企业的具体事，以便把话题引到他所要说的内容上。
“昨天，我跟向总到洗衣机厂去，问了汪涛几个生产方面的问题。汪涛回答不出来，跟了个秘书也回答不出来，他还要去叫他的二秘。我们的干部，连生产上的事情都说不清楚了，那管理还能搞好吗？现在咱们的干部来集团开会，都坐着小车。"
他向会场四周看了看，向管行政的一个中层干部问道：“黄主任，现在，咱们集团有多少汽车？"
黄主任站起来回答：“没统计过，各部门，各分厂都自己买车，没人往我这儿报……"
向华说：“你这个管行政的主任都不知道，你怎么管理的？"
凌敏接着说道：“这些问题都是表面现象，透过现象看本质，本质是，"他指指自己的头脑，“
我们的观念出了问题。最近，我认真看了《甲申三百年祭》，李自成带领农民起义军攻下北京，只坐了四十几天的皇帝。为什么？他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海尔创业十年，大家都出过力，立过功，有的员工还献出了生命。但是，工业园建成以后，我们一些干部就认为大功告成，可以高枕无忧了。小农意识的劣根性又冒了出来，每个人都想铺一个摊子，摆摆谱。
创业的冲动和激情，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也许大家会说，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有了这份家业，守住它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干吗非要去北大荒开荒种地？可大家想过没有，光守业是守不住的，守业的结果，只能是败业。有位领导同志在充分肯定海尔的成绩之后，语重心长地提醒我要‘居安思危'。其实，我从来没觉得‘安'过，而是每时每刻都感觉到‘危'。我们没有‘安’可居，我们只能够‘居危思进'！大家看见街上竖的那些外国公司的广告牌了没有？还有满商店摆的那些外国货！我们没有时间，市场不允许我们躺在过去的成绩里自我陶醉了。我们必须清醒起来，振奋起来，开始海尔的第二次创业！这次创业的目标是国际化，把海尔干成世界名牌。工业园的建立，只是修起一个通向海洋、走向世界的码头；我们下一步的任务，就是加快扩张的步伐，把海尔建成一支强大的联合舰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足够的实力，去跟那些国际大公司同台竞争！"
凌敏的讲话，在干部队伍中引起了热烈反响。
凌敏开着他的奥迪小轿车来到新落成的市政府大楼前。他停好车，进了大楼。
市长秘书领着他走进赵迪之的办公室。
赵迪之见凌敏进来，站起身迎接道：“来来，凌敏同志，这边坐。"
凌敏随赵迪之的指引，坐在靠窗的一个圆桌旁。圆桌两边摆了几盆阔叶植物，形成了一个以圆桌为中心的独特空间。这是赵迪之特意设计的一方小天地，以便与来访者边喝茶边交谈，营造一种亲切和谐的氛围。
赵迪之对秘书道：“小桑，把我从福建带回来的那盒好茶叶拿来，给凌敏同志沏茶。"
凌敏道：“不客气。"
秘书小桑忙着倒水沏茶。
赵迪之说：“我知道你很忙，咱们就直奔主题吧！这两年，海尔集团实行低成本扩张，连续兼并了七个家电企业，成为国内家电行业多元化经营的排头兵。省委和市委对你的工作很满意，现在，省委组织部对青岛市副市长人选的考察结果出来了，你得分最高。"
凌敏认真听着。小桑将茶杯放在凌敏面前。
凌敏说了声：“谢谢。"
秘书出去了。
赵迪之微笑地看着凌敏，半晌没有说话，直看到凌敏有些不好意思了。
凌敏笑道：“赵市长，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赵迪之又笑，道：“为你高兴啊。”
凌敏自谦地笑了：“赵市长，有什么吩咐你就说吧。”
赵迪之道：“我先给你透点风，昨天，省委组织部长找我谈了话，省委有意提拔你担任青岛市的副市长。”
凌敏一听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迪之道：“怎么，没有想到？据我猜测，只是猜测啊——省委提你当副市长，只是个过渡性的台阶，恐怕要不了多久，你就得接我的班了……"
“赵市长，我确实没有想到。我觉得……我恐怕干不了。"
“你不要谦虚，这种事情上不能谦虚。要当仁不让！"
凌敏认真地说：“我不是谦虚，我知道我自己，我不是当官的那块料！"
赵迪之笑着说：“那你觉得你是哪块料啊？"
凌敏也笑道：“我妈生我，可能就是让我干企业的，当不了官……"
“哦，为什么？你说说看。"
“我是工人出身，从十八九岁就在工厂里滚，对工人熟悉，有感情，搞企业我心里踏实。当官……我不行。"
“为什么不行？"
凌敏笑笑：“老百姓都说，当官要有三个子：嘴头子、笔杆子、心眼子，这三样我都不行啊。"
赵迪之也笑了：“我看你很能说会道的嘛，你的文章也很漂亮，嘴皮子、笔杆子你都有。至于心眼子，你比谁都多，不然海尔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我看，你是舍不得海尔啊。"
凌敏微微一笑道：“赵市长，我已经想好了海尔下一步扩张的规划……"
赵迪之忽然严肃地打断凌敏的话，道：“凌敏同志，我非常理解你对海尔的感情和责任心，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光考虑你那一个企业，你还要考虑青岛市经济发展的大局嘛。"
凌敏温和而坚决地说：“赵书记，我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可是，我觉得咱们现在最缺的不是副市长，而是能独当一面的企业管理干部。前几天，我还在干部会上表示，要开始二次创业，把海尔干成中国的世界名牌呢，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赵迪之一双炯炯的目光看着他：“你这么坚决？"
凌敏用坚定的目光看着赵迪之，沉稳地点了两下头。
一辆市政府的奥迪卧车在海尔总部大楼前停下。
五十六岁的王信从车里下来，与司机告别后，拾级而上。
侯胜迎上去：“您好，您是王信老师吧？"
“我是。"
“请跟我来，凌总在等您。"
侯胜把王信引进电梯间。
电梯门框的指示灯显示到达六楼。门打开了，凌敏在电梯口迎接王信。
老朋友相见，分外亲热。凌敏和王信紧紧握手。
王信道：“我出差到青岛，顺便来看看你。"
凌敏笑着：“太好了，你来我真高兴！"
王信看见办公桌上的英语课本，问：“怎么，你在学英语？"
凌敏笑了笑，把英语课本放进抽屉：“以后对外业务可能多起来，学点有备无患。你要在这儿就好了，当我的老师。走，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凌敏开着奥迪小轿车在海尔路上飞驰。
坐在他身边的王信向窗外探望。他忽然发现，宽阔的道路两旁，除了巨大的海尔产品广告牌，蓦地闪过一块写着“海尔路”的路牌。
王信道：“海尔路？这条路叫海尔路？"
凌敏点点头：“这条路是我们盖工业园的时候出钱修的，市里给了个冠名权。"
王信道：“你真聪明啊。一举两得，既支援了青岛的城市建设，又给企业买了个永久性的广告。"
凌敏会心一笑道：“这条路长十公里，沿途有几十家企业。"
王信道：“所以呀，那些企业老总的名片上和产品包装箱上都得印上海尔的名字，这等于他们都在替你做广告，而且还是无偿的！"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夕阳的余辉在崂山峰顶涂上一片片金黄。海尔山庄的露天烧烤餐厅飘起一缕缕青烟。红松椽子做的长条桌没有上漆，保持着原始的朴拙。
凌敏请王信在这儿吃烧烤，桌上摆着啤酒和几盘菜，每人面前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火锅，烤熟的羊肉串和海鲜串香气四溢。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王信绝对想象不到海尔竟有如此美丽的世外桃源般的去处，便问
：“你这个山庄是什么时候盖起来的？"
凌敏回答：“刚刚盖成，培训干部用的，离城市远一点，清静。明后年，我想再建一所海尔大学，专门培训管理干部。我还要建一个中央研究院，把全世界最好的专家都请来……"
王信赞赏地说：“你真是雄心勃勃，激情不减当年呀！说老实话，几年前听说你买了八百亩地建工业园，真替你捏把汗。这两年外国公司大批进入中国市场，国内很多缺乏竞争力的企业都倒闭了。前两天，有同事听说我要来青岛看你，还问我：‘凌敏还没倒啊！'好像不倒反而是不正常的了。今天看见你这股冲劲，我就明白了为什么你一直没倒下去，为什么海尔能发展得这么快，做得这么大！"
吃过晚饭，凌敏和王信来到仰口海滩，在沙滩上散步。
王信道：“我见过不少企业家，差不多都是跟你一起起步的，干了几年，个人财产攒足了，买了轿车，买了别墅，然后再把企业搞破产。反正是有限责任，即便亏损了几个亿，他的家产也是谁都动不了。"
凌敏道：“孟子不是说过一句话嘛，‘无恒产而有恒心'。而现在许多人正相反，有恒产而无恒心。企业一旦干上去了，就财聚人散。受害的是工人，是国家。"
王信道：“听赵市长说，让你当副市长你不干？"
凌敏笑着点点头：“我适应不了官场那个环境。要应付上边，又要照顾下边，心眼儿不够使。有时候，还要做一些违心事……我不行。"
王信道：“别人排着队去争着当官，你倒好，乌纱帽送到手上都不戴，像你这样的人太少了。"
凌敏道：“有人对我说，当副市长比干企业舒服，到处演讲，剪彩，吃喝，干吗非要操心费力地干企业?可我觉得，人各有志，如果我去当官，就会失去一种乐趣。"
王信问：“什么乐趣？"
凌敏抬头看着海面上空斑斓无比的晚霞，说道：“由自己画一个蓝图，然后把它变成现实。我不想失去这种乐趣。"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凌敏放下手中的书，拿起话筒，里面传出向华的声音。
“……我已经从北京飞到上海了，这两个城市的家电市场情况大体上差不多，都在大打价格战。由于东海公司的洗衣机带头降价，其他品牌的洗衣机也跟着降了。降价幅度很大，北京是一百五十元到二百元；上海是一百六十元到二百五十元……”
凌敏道：“这简直是竭泽而渔的自杀行为！打价格战，会误导用户把眼光只盯着产品价格，而不去关注产品能够给他们生活质量的提高带来多大的方便。而对企业来说，打价格战迫使他们把工作的重点转向以各种手段降低成本，其结果只能导致产品质量和服务质量下降，最终，企业和用户都是受害者。”
向华在电话那头说：“……东海公司的厉光远对新闻媒体说，他之所以带头降价，是为了对付索尼、三菱和欧美的几个家电公司，目的是保护民族工业。他们准备把二十多万台库存的洗衣机全部推出去，说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承受降价造成的经济亏损……”
凌敏道：“我看，对付外国公司是假，清理库存是真。这是中国家电行业的无序竞争。你杀价，我杀价，还都有血战到底的豪言壮语。打吧！怕什么！别说赔一千万，就是赔一亿，他都不在乎，反正是国家的钱！”
向华道：“我们怎么办？”
凌敏坚定地说：“不降，不参加这种无序竞争！”
从那时起，海尔始终不参与中国家电业时常掀起的激烈的价格竞争。凌敏认为，打价格战是市场无序竞争的表现，其实质是花钱买市场。它反映出大多数企业还停留在市场营销的初级阶段，即仅仅满足具备产品的基本功能，而不能满足用户潜在的广泛的需求，如设计上的市场细分化、生产上的精细化、服务上的方便化等。这样做的结果是，市场没买到，再发展的钱也没了，受害的还是企业自己。
面对中国家电市场的无序竞争，海尔的态度第一是不参与；第二是打“价值战”，而不打“价格战”。也就是要专注于用户的需求，加强创新能力，用高品质的产品和高质量的服务赢得用户的心，做到“不争而善胜”。凌敏丝毫不担心坚持优质优价会影响海尔产品的销路。
他认为，价格并不是吸引消费者的惟一的因素，也不是最有效的因素。只要你告诉用户产品贵在哪里，如果是物有所值，就会得到用户的认同。
一辆轿车和两辆面包车从工业园门口进来，停在海尔总部大楼门外。
安徽省淮原市市长商玉杰从轿车上下来。他此行的目的，是想让海尔兼并他辖下的淮原市电视机厂。
集团总裁办公室主任侯胜面带笑容，迎上去与商市长紧紧握手。
“商市长，海尔欢迎您。"
面包车上下来一批商玉杰的随行人员以及淮原电视机厂的领导和工人代表，商市长给双方一一介绍：“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凌总办公室侯主任，这是我们市经委谢主任，这是市财政局长，这是市电子局副局长，这位是淮原电视机厂王居利厂长。"
侯胜把一行人带进大门。
这时，门内的电子屏幕上迅速打出一条条标语：“欢迎淮原市市长商玉杰一行来我集团指导工作"，“欢迎淮原电视机厂领导来我集团考察参观"。
商玉杰一行看着电子屏幕，发出感叹：“看人家的接待工作，真是不同一般啊！"
在海尔集团总部大楼会议室，商玉杰在沙发上坐下，服务员把茶水放在他面前。凌敏坐在他的身边，向华坐在凌敏旁边。他们对面，坐着商玉杰的随行人员。
商玉杰看着身旁的凌敏道：“上次急着来，是听说你们有意进军黑色家电，已经和许多省市的电视机厂在谈兼并的事。我有点坐不住，立即带了淮原电视机厂的材料来了青岛。没想到当时你在国外，我就找到向总、龙总，谈了我们想请海尔集团兼并淮原电视机厂的合作意向。这次我带来这么多人，就是想一锤定音，把事情谈成。"
一时屋子里安静下来，凌敏没有很快表态，而是提了一个问题：“淮海电视机厂的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从材料上了解了。它是一个国有企业，而我们是集体企业，我想知道淮原市领导对这次兼并的原则意见。"
商玉杰有备而来：“对于那些濒临破产的国有企业，淮原市政府的观点很鲜明：不求所有，但求所在，旨在发展。"
凌敏专注地看着商玉杰，等着他说下去。
商玉杰又说：“当前许多国有企业像重病人，急需输血。根据国家政策，允许对国有企业搞破产激活，这是一剂强心针。我们已经完成了对淮原电视机厂的破产操作。下一步就是请海尔集团兼并它了。"
凌敏道：“我们的白色家电居全国第一，但在黑色家电方面还是空白。而要创世界名牌，必须搞多元化，形成国产名牌家电系列。兼并淮原电视机厂，符合我们的战略目标。对淮原电视机厂的二千八百名干部职工，我们全部接收，包括八十多名离退休人员。"
商玉杰道：“好，这样好！"
向华把一份材料递给凌敏，指点着。
凌敏问：“淮原厂账上还欠着工商银行四千五百万元，这笔账你们打算怎么办？"
商玉杰斟酌一下：“这四千五百万元的债务，是我们对淮原电视机厂进行破产操作时漏掉的，现在市政府无法再吃进了。我们有一个方案，如果你们兼并了淮原厂，市里可以给一个政策。这笔债务，原则上还是由你们承担。但可以从企业上交的利税里逐年扣除。"
凌敏与向华交换了眼色，笑起来：“商市长，你们很有诚意，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
商玉杰高兴地拍了两下掌：“真是痛快人。"
商玉杰一行在海尔总部大楼的地下餐厅里吃了一餐简单又精美的晚餐后，让大家方便了一下，就再次被带进下午谈判的会议室。他们为眼前的一切变化所震惊。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海尔人已经把这里布置成为一个签约会场。一进门的正前方挂着一道横幅，上面写着：“海尔集团与淮原电视机厂重组合作签字仪式"。鲜花、签约桌、文具、国旗与企业旗一应俱全，并且摆放得井井有条。凌敏、向华、孟晓洁、侯胜等早已等候在那里。见商玉杰一行来到，先后迎上去与他们握手。
商玉杰感叹道：“才一顿饭的工夫，就布置得这么井井有条。海尔‘迅速反应，马上行动'的作风，果然名不虚传！"
签字仪式举行得庄严而简洁。凌敏与商玉杰签了字，交换了协议书。大家便鼓掌祝贺。
商玉杰看着协议书，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忽然问道：“凌总，这件事就真的这么定下了？”
凌敏笑道：“你那份协议书上，我不都签上名了吗？”
商玉杰感叹万分地说：“这么大一件事，一天就谈定了，真是神速！"
凌敏道：“因为大家都有诚意。"
商玉杰大笑：“好，那就趁热打铁，我看上半年就把这个事办了吧。"
凌敏看了一眼手表，果断地说：“没问题，今天是3月16日，下个月的今天就挂牌！"